正文 第1章 01、急救與住處(1 / 2)

周瓏重新睜開眼時,正正對上了一個刀疤臉青年的冷漠目光。

兩人對瞪。

周瓏瞪了不到一秒,發覺自己肚臍周圍、雙腳腳底一大片暖乎乎的,好像有熱水在緩緩湧進來,從兩處暖源向四肢百骸遊走,又舒服又怪異。周瓏不禁低頭看去——是刀疤臉。他一手貼在周瓏肚子上、一手捂著周瓏兩腳。

那熱感可絕不僅僅是體溫!

難道……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心法內勁?

不僅能殺人,還能救人!

周瓏愣了一愣,飛快瞅向刀疤臉。

刀疤臉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這麼一來,他臉上的刀疤就扭曲拱起,瞧著更可怖了。周瓏既有點替他惋惜、又有點害怕不適,便轉開了眼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開闊的屋子,高足有六米多,東西長十五六米,南北寬十米左右。青石鋪地、白石砌牆、清漆原木的門窗與橫梁。橫梁架起了“人”字形的三角結構,支撐著其上烏黑的瓦片。

東牆開門,十六扇;西牆開窗,也是十六扇。北牆下是一溜兒的兵器架;南牆下自東往西依次是筆墨案、書架、全身鏡、洗漱架;屋子正中是床。

屋內沒有任何柱子,也沒有任何隔斷,隻在床前拉開了一具八扇的屏風。屋子裏的家俱也是同一個風格,用料上好,但是與精致絲毫不搭邊,大氣而簡潔,簡潔得幾乎單調。

倒是與這個世界、這個家族相符。

周瓏想著,側頭看了眼自己躺的褥子。褥子是厚實的精棉,而非綢緞。其上有繡花,不過不是彩繡,而是素繡,隻用了一種赭紅色的線。繡的花樣也不是蟲鳥花魚之類,而是一個個練拳的小人。小人眉眼臉龐寫意,軀幹手腳寫實,讓人一眼看去,就注意到它們的架勢與動作。

此刻,屏風外黑壓壓跪著一小片人,鴉雀無聲。因為門大開著、光照從東邊而來,這些人的影子低低地落在了屏風上,清晰得很,周瓏甚至能數得清人數,七大五小,總共十二個。

而筆墨案旁,則肅手立著一個中年男人,一身豎領齊膝的半長青袍,全身都濕透了,腳下積了一小灘水。他卻渾然不覺似地,哈腰站在那兒,好像背上壓著千斤重擔。

在中年人身旁,兩個栗衣小廝正躡手躡腳收拾筆墨白帛。另有兩個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低頭立在洗漱架旁,她們穿的是茶色的窄袖上衣與燈籠褲子,身旁的洗漱架上搭著一整套濕透的小衣服——周瓏慢了一拍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

刀疤臉鬆了手,一個丫鬟連忙上前給周瓏蓋好薄被,兩個栗衣小廝則一人一邊端了方托盤過來,呈給刀疤臉。

刀疤臉一邊掂起筆來,一邊矜然下了診斷:“能醒就無礙了。”

中年人暗暗透出一口氣,身子不再那麼傴僂了;周瓏聽得真切,也放心了,而且是雙重放心——第一,對新身體放心;第二,對之前刻入的語言記憶放心:的確管用啊。

刀疤臉就著托盤懸腕而書,龍飛鳳舞寫了一通,末了把筆往托盤裏一丟,重又看向周瓏,打量了片刻,微奇道:“快一歲了吧,瞧著我也不知道怕。這是有點兒膽色呢,還是個傻的?”

兩個小廝聽了,大氣不敢出,連忙按住筆、端了托盤回去;中年人聽了,臉頰上肌肉微微一抽,低頭恭聲道:“十九娘剛剛八個月,已經會翻身、會坐起了。”——絕對不是傻的!把小主子伺候傻了,他們這些人哪裏還有活路啊……這種玩笑,再硬著頭皮,也得辯上一句。

刀疤臉也沒為難中年人,不在意地一點頭,興味地看看周瓏,故意扯開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周瓏腹誹不已,望著刀疤臉片刻,裝作又害怕又好奇的模樣,伸手去戳他臉上的疤痕——她現在才八個月,不倚小賣小,還待怎麼樣?

刀疤臉不徐不疾地站起身,讓開了;又端詳了周瓏片刻,略略失笑了一聲,走了。

中年人忙忙恭送刀疤臉。刀疤臉頭也不回地一擺手:“忙去吧。”中年人還是跟著出了門,又躬立在門口目送了片刻,這才轉回來;一轉回來,中年男人就黑了臉,一指站著的丫鬟與小廝,壓著嗓子令道:“先伺候著。”

四人齊齊束手應了一聲“是”。

中年人踱去了屏風外,掃視了跪著的諸人一眼,冷哼一聲、低低喝斥:“這會兒知道怕了?!早幹什麼去了!還跪了做什麼,該去哪兒去哪兒!難不成等我領路?!”

跪著的人就一起衝周瓏這邊磕了三個頭,而後躬身倒退著出去。

他們之中好些個人渾身打顫,但並不敢哭叫,事實上,並沒有人開口說一個字,更不用提衝到周瓏麵前抱了周瓏的腳求饒了。其中一個小丫頭嚇得腿軟,站了兩次都站不起來,眼看要哭出聲來,被中年男人一把捂住嘴提拎了起來;提拎到了門口,就有候在外頭廊下的青年男仆接過了手去。

周瓏默默看著這一幕,心下雖然同情,卻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幼小的主子出事,這些成年的、年少的仆從八成是有過失的,甚至可能犯下了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