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關鍵的是,她初來乍到,可不想因為突然開口說話、以至於被人當成魂鬼精怪,綁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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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離開後,兩個小廝一個捧著那白帛出去了;另一個擦了被中年人弄濕的地麵、收拾了周瓏換下的濕衣濕鞋等東西,也出去了。
兩個丫鬟則從洗漱架旁小石爐上溫的黑陶小壺裏,倒出半盞熱騰騰的湯水,加了幾乎同樣多的蜂蜜攪均了,拿托盤端到床頭,一個容長臉的半抱起周瓏,另一個瓜子臉的一小勺一小勺喂周瓏。
那湯有一股微微的腥味,熱辣嗆人,蜂蜜並不能完全蓋住,口感比紅糖薑湯更烈一些。
周瓏畢竟是成年人,對這湯不喜歡也不討厭;因為估摸著是驅寒用的,就配合地喝了。
兩個丫鬟見狀,麵上都露出了喜色;等到十來勺湯下肚,周瓏隻覺渾身都熱了起來,由內而外,比泡澡還要舒服,倒是跟剛才刀疤臉用內勁給她活絡全身血脈時相仿,不過沒有那樣劇烈,而是更為平緩綿長。
周瓏趕緊加快了速度。
不過,等到隻剩半盞時,兩個丫鬟就停了、不讓周瓏用了——幼兒的肚皮小,不管是什麼東西,多了都不好。周瓏略略一奇,轉瞬就明白了,自然不會跟她們作對。
瓜子臉另倒了一盞溫水讓周瓏漱口。容長臉安頓周瓏躺下;見周瓏睜著眼睛沒有睡覺的意思,看看外頭天色,摘了床頭掛的一隻雙麵小鼓給周瓏玩。
小鼓倒是豔麗精致,而且配有一副鼓槌。輕輕一磕鼓麵,“咚咚”作響,響聲高低因叩擊的部位不同而不同,十分適合七八個月大的幼兒摸索著玩耍。
可惜周瓏骨子裏到底不止八個月了,把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犯困了。
容長臉收拾床鋪、伺候周瓏睡下。但瓜子臉卻微微蹙眉,開窗往西邊張望了一回,回來與容長臉道:“要不,先別歇了,他們兩個也就這會兒便過來了。”
容長臉略一沉吟,就改為哄著周瓏玩、不讓周瓏闔眼。
周瓏見兩個丫鬟這樣,想起刀疤臉一揮而就的那張白帛,推測她們是在等那倆小廝送藥來,便沒抗議,隻是也沒興致玩,就坐在那兒、不理被推到麵前的小鼓。
兩個丫鬟並不敢勉強,換了念童謠給周瓏聽。
等到之前的驅寒湯化作了一泡尿、等到周瓏困得打了幾個哈欠,門口終於有人到了,果然是之前那倆小廝。
不過他們送來的東西卻不是周瓏猜的“黑漆漆一碗中藥”,而是一隻手提漆盒——漆盒裏墊著密密實實的棉套,棉套中間坐著一隻扁木桶,帶蓋的;掀開木桶蓋,裏麵盛了熱水,溫著一盞白瓷蓋碗。
碗裏是奶。
丫鬟喂周瓏。周瓏乖乖喝了,發現這奶比記憶裏的新鮮屋牛奶淡,沒有腥味,帶著微微的甘甜。
周瓏分不清甘甜是來自原味、還是加了蜂蜜,倒是對其來源有九分把握——八成是乳娘的產品,人奶。
用餐完畢,周瓏又睡。
這一次丫鬟沒有再攔。
待到日暮西山、周瓏甜甜一覺睡醒,藥還是來了——不是喝的,是泡澡用的。
那熱水呈棕綠色,還散發著濃濃的草藥味。
同時送來的,還有第二碗奶,以及四樣輔食,粳米粥、南瓜羹、蛋羹、蒸魚肉,都隻有小小一鍾,供周瓏自己選擇。
接下來,先吃飯,再泡澡;泡完澡,周瓏玩了一會兒小鼓,又困了,接著睡大覺;兩個丫鬟則收拾了東西,輪流出去吃飯換洗,又回來打了地鋪、一起值了個夜——前半夜,容長臉編著劍穗打發時間、看著周瓏,瓜子臉歇息;到了後半夜,兩人換了一換。
周瓏習慣使然,一睡下去就沒打算像真正的幼兒那樣——半夜起來再吃一頓奶;可惜受八個月的身體所限,到了深夜裏,周瓏被尿憋醒了……
等到瓜子臉伺候著周瓏重新睡下,外頭恰好響起一聲聲雞鳴,遠遠隱約有人聲隨風傳來,好在並不嘈雜混亂,依稀聽得出是出操練拳的響動與吆喝;而十六扇門的上部,緩緩染上了淡金的霞光。
日出了。
瓜子臉輕輕拍著周瓏,哼了一支搖籃曲。周瓏精神抖擻、沒有困意,便沒闔眼,隻是轉著眼重又打量屋子裏擺設,還爬過去細看,連帶聆聽外麵的響動。
容長臉已經醒了,歇著打盹而已;見狀與瓜子臉笑了一句“夜裏睡得好,這麼早就精神了”,披衣起身。瓜子也笑了:“是啊,昨兒還擔心我們倆對付不下來呢。”容長臉出去收拾梳洗了回來,與瓜子臉一同伺候周瓏穿衣洗臉。
周瓏朝門口伸手,“咿呀”亂語,強烈表達想要出去看一看的願望。
兩個丫鬟起先不願;抵不住周瓏一直鬧騰,到底摘下床尾的大氅給周瓏裹了,抱周瓏出門。
一出門,清晨沁涼而新鮮的空氣就撲麵而來。
不過周瓏顧不上這個,因為她正震驚與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