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吉思汗以來的蒙古四大汗之際,圍繞著汗位誰屬的爭奪出現過多次。但是像忽必烈和阿裏不哥兄弟間的激烈鬥爭又是前所未有的。這次鬥爭的與眾不同處在於:首次以兩個並立的大汗把整個蒙古帝國劃分為勢不兩立的營壘,首次表現為兄弟操戈與大規模的、延續四年之久的軍事衝突。就其性質而言,不隻是蒙古王室內部傳統的汗位爭奪或宗派鬥爭,而且是在新的形勢下蒙古統治集團內革新和守舊等不同政治傾向、不同統治方針的鬥爭。這場鬥爭又不可避免地影響著忽必烈的政治生涯和蒙古帝國的前景。
先讓我們來看忽必烈和阿裏不哥兩大營壘間的軍事、政治、經濟等方麵的實力對比情況:
軍事上,阿裏不哥掌握著漠北大部分蒙古諸千戶軍隊。因為蒙古軍屢次西征和南下,阿裏不哥所掌握的漠北軍事力量或許不及乃父拖雷那麼雄厚,但漠北大兀魯思六十餘個基本千戶的組織秩序未變,阿裏不哥以大汗和拖雷家族“灶主”
的雙重身份,擁有無可取代的最高管轄權。渾都海六盤山四萬騎兵,散處秦、蜀的原隨從蒙哥南征軍隊等,阿裏不哥也能夠全部統轄和支配,或能支配其中的大部分。
忽必烈麾下的軍隊主要限於漠南,包括忽必烈進攻鄂州所率領的東路軍,以及其他漢地世侯諸萬戶的軍隊。忽必烈與他麾下軍隊的統轄關係,主要是基於總領漠南軍國重事和複出總兵攻鄂州而建立和維係的。
不管是可支配軍隊的數量,抑或統轄關係的牢固性,忽必烈比起幼弟阿裏不哥,似乎都要強一些。在所擁有的軍事力量方麵,阿裏不哥略占優勢。
政治上,忽必烈和阿裏不哥雖然都是成吉思汗嫡孫、蒙哥汗的母弟,雖然都是經過忽裏台貴族會議推選擁戴而登汗位的,但阿裏不哥曾奉命留守和林,主持國政,蒙哥汗諸皇子與原汗廷大臣都站在他一邊,其忽裏台會議在和林附近舉行,參與擁戴阿裏不哥的蒙古宗王數量很多。依照蒙古人的習俗,阿裏不哥繼承汗位似乎更為合理,更能得到蒙古臣民政治上的認可和擁戴。
忽必烈則前不久遭到蒙哥汗的痛斥,在漠北的政治基礎薄弱。他之所以不願返回漠北而在開平舉行忽裏台會議,也與這個背景有關。
另外,從漢地的角度而言,忽必烈自總領漠南以來,順應被征服地區統治政策亟待調整的形勢需要,主動搜羅漢地士大夫和吸收漢文化,在邢州、京兆、河南嚐試以漢法治漢地,“中土諸侯民庶翕然歸心”。能這麼講,忽必烈在漢地建立了良好的政治基礎。阿裏不哥的漢地政策與蒙哥汗的“蒙古中心”傾向沒有什麼差別,近期對漢地的招兵又造成較大的騷擾。郝經說:阿裏不哥“以次則幼,以事則逆,以眾則寡,以地則偏,兵食不足,素無人望。”這可以反映漢地官民對阿裏不哥的不滿與政治上的較低評價。
經濟上,自忽必烈總領漠南軍國庶事,很長時間控製了漠南廣闊的農耕區域,“奄有中夏,挾輔遼右、白霄、樂浪、玄菟、穢貊、朝鮮,麵左燕、雲、常、代,控引西夏、秦隴、吐蕃、雲南”,“倍半於金源,五倍於契丹”。誠然,忽必烈唯領軍事,除邢州、河南、京兆一度能全麵治理外,基本不能過問財賦。忽必烈開平即汗位之後,自然對上述地區的財賦有了最高的節製權。在同阿裏不哥作戰中,忽必烈頻繁從中原漢地征調糧食馬匹皮帽裘衣等軍需物資,“經畫饋運,相繼不絕”。由此可見,忽必烈掌握了漠南雄厚的財力和物力。
阿裏不哥以漠北及吉利吉思為根據地,“地窮荒徼,陰寒少水,草薄土瘠,大抵皆沙石也”。一旦離開漠南,糧食軍需難以籌集。後來,隻得求助於察合台領地。
兩相比較,忽必烈在經濟上優勢明顯。
總之,阿裏不哥在軍事上占優勢,忽必烈在經濟上占優勢,政治上則雙方各有所長,難分上下。兩大營壘在客觀條件上各有優劣,旗鼓相當,都有取勝的可能,也都有敗北的危險。就看雙方誰能利用個人和群臣的智慧,揚長避短,擴大優勢,把握機會。
至關重要的在個人軍事才能方麵,忽必烈比起阿裏不哥是要成熟、幹練、高明的多。這也難怪,忽必烈從遠征大理,到渡江攻鄂,也算是統率千軍萬馬,攻城略地,身經百戰。而阿裏不哥多數時間居處漠北,未見參加什麼大的用兵征戰。
兄弟二人的軍事閱曆,相差甚遠。
在與阿裏不哥的作戰中,忽必烈製定了一套正確的戰略戰術,那就是以漠北
為主,秦隴為輔,兩戰場南北配合,兵力集中,主動出擊漠北,確保蒙古本土作戰的勝利。
秦隴鏖戰是在中統元年五月拉開序幕的。那裏,戰爭的激烈程度,並未因為次要戰場而有所減緩。
因為手中的兵力有限,忽必烈未向秦隴地區增派多少兵卒,隻是在即汗位伊始的四月初任命八春、廉希憲、商挺為陝西四川等路宣撫使,趙良弼為參議。
廉希憲、商挺和趙良弼,開始就是忽必烈藩邸京兆宣撫司官員。忽必烈派這三人去關中,目的是要他們利用往日對秦隴軍政官員的統屬關係,就地組織兵馬,同阿裏不哥方麵較量。商挺說的:“西師可軍便地”,就是這個意思。
廉希憲、商挺及趙良弼是五月三日馳驛抵達京兆府的。
兩日前,阿裏不哥委派的行尚書省官劉太平、霍魯懷已搶先入城。劉太平數年前曾是鉤考京兆的幹將,他的到來給秦隴吏民帶來了恐慌。
廉希憲等開始大力宣傳新大汗忽必烈即位的相關詔旨,以闡明更始大勢,安定人心。還派使者到渾都海六盤山軍中宣諭安撫。
十餘日後,得悉使者已被渾都海所殺。廉希憲明白,渾都海的六盤山軍馬已明確倒向阿裏不哥方麵,情勢緊急。於是,召集僚屬日:“上新即位,責任吾等,正在今日。不早為之計,殆將無及。”然後果斷命令萬戶劉黑馬逮捕劉太平和霍魯懷,又采取先處置後迎赦免罪犯詔書的辦法。把劉、霍二人絞死於獄中。
廉希憲又派劉黑馬、鞏昌總帥汪惟正乘驛分赴四川誅成都軍將密裏霍者和青城軍將乞台不華,就地接管川蜀蒙古軍團。當時,劉黑馬是矯稱忽必烈聖旨,殺死了密裏霍者。汪惟正又命令力士綁縛乞台不華,然後殺之。事後,忽必烈予以全力支持,詔川蜀軍事由劉黑馬、汪惟正等節製。
下一個目標,就是對付六盤山渾都海軍了。
商挺和廉希憲曾議論過渾都海軍可能選擇的上、中、下三條出路:乘虛直搗京兆,為中;重裝北歸和林,為上;恃財聚兵坐觀,為下。還正確判斷其必選北歸和林的第三條路。
對此,廉希憲等便宜征集川蜀輪換兵卒及在家餘丁四千人,由八春統率,抵禦渾都海軍,以防其東犯。又授予汪良臣金虎符、銀印及白銀一萬五千兩,命令他征調鞏昌、秦州、平涼等二十四城諸軍,來當做關中另一支可支配的武裝力量。
渾都海率所部軍離開六盤山後,西渡黃河,直趨甘州。阿藍答兒自和林率軍南下接應,馬上同渾都海軍會合。阿藍答兒、渾都海遂合軍東攻西涼州隻必帖木兒大王領地。
據說,阿藍答兒抵達渾都海軍中後,一度追問棄妻兒東逃歸附忽必烈的耶律鑄的下落。渾都海還當麵詬罵耶律鑄之子耶律希亮:“其父今亡命東見皇帝矣!”
耶律希亮用力辯解,才暫時免除了對方的懷疑和監視。
八春、汪良臣二軍奉命西去禦敵,同渾都海軍相持兩月,未見分曉。
九月,合丹大王及哈必赤、阿曷馬等率騎兵參戰,會同八春、汪良臣部,與阿藍答兒、渾都海在甘州東山丹附近的耀碑穀展開決戰。隴州蒙古軍將領按竺邇也率所部助戰。
忽必烈讓全軍由宗王合丹統一號令指揮,分三路以迎敵,合丹列陣於北,八春列陣於南,汪良臣列陣於中。時值大風吹沙,天色陰暗,汪良臣命令軍士下馬,用短兵器突然襲擊敵軍左翼,繞出陣後,又擊潰敵軍右翼。八春直搗敵軍前部,合丹指揮精銳騎兵邀截敵軍歸路。大敗敵軍,斬阿藍答兒與渾都海,殺傷俘虜不計其數。隻有部分殘餘軍士逃回吉兒吉思阿裏不哥麾下。
為了震懾敵人,把局勢穩定,廉希憲還命令把阿藍答兒、渾都海梟首於京兆市中三日。秦隴之戰遂以忽必烈方麵的勝利而告終。
忽必烈任用少數幾個宣撫使等官員,見機行事,就地臨時組織調集秦蜀軍隊,竟能打敗阿藍答兒、渾都海的數萬重兵。除了對秦隴局勢正確無誤的判斷外,還得益於忽必烈善於選用人才與用人不疑。商挺、廉希憲、趙良弼三人,不僅原先任職於忽必烈藩邸京兆宣撫司,對秦蜀軍政界很熟悉,而且個個足智多謀,能獨當一麵。窩闊台之子合丹是參與擁戴忽必烈的西道諸王領袖。忽必烈在耀碑穀決戰前夕委任合丹為全軍統帥,威望高,能服眾,對阿藍答兒、渾都海輩也有影響力。
總之,忽必烈任用的幾名秦隴軍政官員,人盡其才,非常稱職,可謂極一時之選。
據說,廉希憲等事後曾讓自劾擅殺劉太平,擅自征調軍隊,擅自委命軍帥汪良臣等罪。忽必烈不但沒有責怪追究,反而降詔讚譽道:“朕委卿以方麵之權,事當從宜,毋拘常製,坐失事機”。事後又對商挺、廉希憲說:“大丈夫事也。”
“當時之言,天知之,朕知之,卿果何罪。”“卿等古名將也,臨機製變,不遺朕憂”。
正因為忽必烈不乏權變務實與豁達胸懷,能做到用人不疑和疑人不用,臣下就願意為他立奇功,效死命了。
忽必烈明白:阿裏不哥手中的王牌,即占有漠北。自己的缺陷又恰恰是遠離蒙古本土漠北。在他同阿裏不哥的軍事較量中,漠北的爭奪是最主要、最迫切的。
所以,忽必烈一開始就把漠北確定為主戰場。他沒有被動防守,沒有坐待阿裏不哥南下進攻漠南開平,而是主動出擊,反客為主,把仗打到漠北去。如此,忽必烈就能以成吉思汗嫡孫和拖雷諸子的兄長身份,名正言順地去逐鹿漠北,去奪回漠北的控製權,去戰勝阿裏不哥,證明自己是順乎蒙古傳統的大汗。
基於這項戰略,忽必烈從中統元年(1260 年)夏季就調兵遣將,籌措軍需糧草,集中蒙古軍與漢軍主力,積極為決戰漠北做好各方麵的準備。
忽必烈接受商挺等“南師可還備選”的建議,讓史天澤為急使,向留戍長江北岸的霸都魯和兀良合台下達命令:“馬上從鄂州撤圍回來,因為人生的變化好像命運的旋轉”。於是,這支軍隊奉命迅速返回忽必烈身旁,成為後來漠北用兵的主力之一。
五月,忽必烈命令平陽、京兆兩路宣撫司簽兵七千名,由萬戶鄭鼎、昔剌忙古帶率領,防守延安等處隘口。又征調諸路兵三萬駐守燕京近地。六月,還以詔書調集東平路嚴忠濟等一萬五千精兵前往開平。
如此一來,相當多的漢世侯地主武裝和新簽起的兵丁都被征發集中到長城一線,以備忽必烈調遣。
如果把塔察兒、也孫哥等諸王軍隊計算進來,此時忽必烈用於進攻漠北和防守幽燕的軍隊,大約有十五萬左右。
忽必烈籌集調用的軍需,也是種類各異,數量甚夥。如五月,命令各路購買馬一萬匹輸送開平。六月,又命燕京、北京、西京三路宣撫司運米十萬石至開平、沙井、撫州、魚兒濼、淨州等處,以備軍儲。還命令十路宣撫司造戰襖、裘、帽等各萬,亦運送開平。曾隨忽必烈南征的燕京行台官月合乃,罄其家資,市馬五百匹獻上。忽必烈大加讚美,特意頒賜寫有“後當償汝也”的券書。這一切都是大規模軍事行動所不可缺少的軍需物質準備。
在調集兵馬糧草之中,個別忽必烈宿衛士的相機便宜行事,也能建立奇功,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如原藩邸必閣赤長昔班,奉命以戶部尚書、宗正府紮魯忽赤督糧於黃河以西的寧夏一帶,返回途經大同北部,得悉萬戶阿失鐵木兒等正在簡選士卒,追隨阿裏不哥。昔班立即矯稱製書召其軍赴忽必烈麾下。阿失鐵木兒狐疑不決,昔班規勸說:“皇帝兄也,阿裏不哥弟也。從兄順事也,又何疑焉。”
阿失鐵木兒請求當夜商議,第二天答複。第二天,果然表示願意聽從忽必烈的號令。於是,昔班率領其軍馬歸附了忽必烈。忽必烈見此情景,非常高興,不禁讚歎道:“戰陣之間,得一夫之助,猶為有濟。昔班以兩萬軍至,其功豈少哉!”昔班之所以能夠建此奇功,得益於忽必烈和宿衛近侍間牢固的效忠、信賴關係,還得益於忽必烈通常允許部下靈活機動地處理突發事件。若沒有後一條,昔班豈不要顧忌因“矯製”而獲罪。
七月,忽必烈決定親自征討阿裏不哥。
秋冬之交,忽必烈率軍進攻和林。東道諸王也相哥與納鄰合丹奉命充當忽必烈的先鋒。阿裏不哥派出旭烈兀長子主木忽兒和斡兒答子合剌察兒率軍同忽必烈方麵作戰。雙方在巴昔乞地區相遇交戰,阿裏不哥的軍隊被擊潰,主木忽兒與合刺察兒攜少數殘兵逃竄。
自窩闊台建都和林以來,該城糧食通常是用大車從漢地運來的。忽必烈下令封鎖糧食運輸,和林城便發生大饑荒,物價上漲。阿裏不哥陷入了絕境。這時,獲悉主木忽兒和合剌察兒戰敗,阿裏不哥與他的軍隊倉皇逃出和林,回到吉兒吉思地區。
阿裏不哥逃回吉兒吉思後,害怕忽必烈的軍隊趕來追剿。於是,派急使請求忽必烈的寬恕,說道:“我們這些弟弟們有罪,是因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是我的兄長,能對此加以審判,無論你吩咐我到什麼地方,我都會去,決不違背兄長的命令。我養壯了牲畜就來見你”。忽必烈聽罷,高興地說:“浪子們現在回頭了,清醒明白了,回心轉意了,他們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了”。年底,忽必烈命令移相哥率十萬軍隊留守和林,自己南返駐軍於燕京近郊。
但是,阿裏不哥沒有信守承諾。翌年夏秋當他把馬群喂養肥壯後,就再次出兵攻打忽必烈。在接近駐紮在邊境的移相哥的軍隊時,阿裏不哥派去急使詐言:
“我是來投降的”。移相哥相信了,放鬆了警覺,竟遭到阿裏不哥的突然襲擊,
被打敗潰散。阿裏不哥重新收複和林,而且,穿過草原,南下直趨忽必烈的開平之地。
忽必烈覺得情況緊急,一麵調集漢地七萬戶張柔、王文幹、邸浹、解誠、張榮實、張宏所、嚴忠嗣部軍及平章塔察兒所率一萬軍隊等,隨駕北上;一麵命令諸王旭烈兀、塔察兒(按隻吉台子)、納鄰合丹和駙馬納陳、帖裏垓等五投下將領各率軍隊充當先鋒,迎戰阿裏不哥的軍隊。
十一月,忽必烈率大軍同阿裏不哥在昔木土腦兒遭遇,展開激烈的決戰。諸王哈丹、駙馬臘真與兀魯、忙兀居右,諸王塔察兒及太醜台居左,哈必赤將中軍。
諸王納鄰合丹等斬殺阿裏不哥部將合丹火兒赤及其兵三千人,阿裏不哥麾下的斡亦刺部軍被打敗。塔察兒、哈必赤等又分兵奮擊,大破敵軍,追擊五十餘裏。忽必烈親率諸軍繼續進攻,線真奉命領右軍,史天澤率領左軍。在忽必烈強有力的攻勢下。阿裏不哥部將嗬脫等投降,阿裏不哥率其餘部向北逃竄。
這時,忽必烈說:
“不要去追他們,他們都不是明白事理,應當使他們明白過來,後悔自己的行為”。
公元 1259 年,忽必烈率領東路軍攻打南宋鄂州,驚慌失措的賈似道,密遣宋京出使蒙古向忽必烈求和,提出願意向蒙古稱臣,劃長江為界,每年向蒙古貢銀二十萬兩,絹二十萬匹。忽必烈這時已知蒙哥病逝,正想北返爭奪汗位,求之不得,於是同意了賈似道的請求,率兵北返了。
中統元年(1260 年)三月,忽必烈在開平登上大汗之位。這時,忽必烈為了和阿裏不哥爭奪大汗之位,願意同宋和好,於是按照慣例,派遣以翰林侍讀學士郝經為大使、翰林待製何源與禮部郎中劉人傑為副使的使團,出使南宋報告忽必烈即位的消息,同時要求南宋履行與賈似道簽訂的和議。
南方朝廷不明白賈似道私下簽約一事,事後,賈似道隱瞞了暗中求和真相,編造了鄂州大捷的瞎話,說他所遣諸路大軍都獲勝利,“鄂圍始解,江漢肅清。
宗社危而複安,實萬世無疆之休”。
宋理宗認為賈似道有再造之功,下詔晉升賈似道為少師,封為衛國公,大肆褒獎。
當郝經使宋時,賈似道正讓廖瑩中等人編撰《福華編》,以稱頌其“解鄂州
圍”之大功。他聽說郝經等人前來,深怕自己暗中向忽必烈求和及謊報軍情的真相暴露,便密令淮東製置司將郝經一行人員扣押在真州(今江蘇儀征)忠勇軍營,蒙古大使馬上成了階下之囚。
郝經無故被扣,不知道原因,於是提筆上書宋朝皇帝,“願附魯連之義,排難解紛:豈知唐儉之徒,款兵誤國”。表明願為蒙古與南宋和好做出貢獻,賈似道置之不理。
郝經認為南宋皇帝不願和好將他扣押,又數次上書皇帝說:“不知貴朝何故接納其使,拘於邊郡,蔽冪蒙覆,不使進退,一室之內,顛連宛轉,不睹天日,綿曆數年。”
郝經希望宋朝皇帝以應忽必烈美意,“講信修睦,計要元元”“使南北之人免遭殺戮之禍”。
郝經所上宋帝之書,都被賈似道所扣押。郝經見其多次上書,杳無音信,又提出親見宋帝之請求,也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賈似道見郝經上書,才華橫溢,又以其為漢人大儒,便想勸他投降,為己所用。但是,賈似道錯打了算盤,郝經不畏威逼利誘,大義凜然,守節不屈。賈似道沒有方法,隻好下令把他押回去看管,不使絲毫消息透露出去。
郝經欲歸不能,欲見宋朝皇帝又見不得,多數隨員受盡了虐待和折磨,先後死去。
郝經多麼想把自己的境況報告給忽必烈啊!但又沒有辦法。隻好艱苦地熬時度日。
一天,有人送給他一隻大雁,經過同意,他養著解悶。
據說,這隻大雁見到郝經,連連拍打著翅膀,高叫不停,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訴說一樣。郝經見狀,若有所悟,頓時想起了漢代“蘇武牧羊”以鴻雁傳書的傳說,心想,我若進不得,退不得,什麼消息也傳不出去。何不讓這隻大雁給忽必烈汗送個消息,讓曆史上的傳說變成現實呢!郝經想到這裏,馬上找出一條尺餘長短的布帛,鋪在一塊木板上,寫下了一首流傳千古的詩句:
霜落風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
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纍臣有帛書。
郝經題詩完畢,在詩下寫了“中統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幾個字,
後麵落款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真州忠勇軍營新館”。
因為郝經長時間被囚,隻知道忽必烈即位時的中統紀年,不知道後來已經改為至元紀年了,因此詩後題寫的時間仍是按中統元年計算的中統十五年,實際上是至元十一年(1274 年)。
郝經寫好帛書之後,就把帛書拴在雁足上,乘雁陣北飛之際,把大雁放飛了,遠去的大雁帶去了郝經萬種思念,千般情懷,但沒有自由的他,此時隻有默默的企盼。
然而,事有湊巧,就在這一年,河南開封有位老百姓“射雁金明池”,就把這隻大雁射下來了,這位老百姓看到了雁足上的帛書,不知所以,趕忙把大雁與帛書交給朝廷,當帛書傳到忽必烈手中時,忽必烈感慨萬千,他既同情郝經的遭遇,又痛恨南宋的無理,更替這隻大雁感到驚奇。
忽必烈從帛書中知道了郝經的下落,掌握了賈似道破壞和議的真憑實據,立即派遣禮部尚書廉希賢及郝經的弟弟行樞密院都事郝庸赴宋責問蒙古使者無故被執一事。
宋廷方知賈似道暗訂與約及謊報軍情等事情真相,他們麵對元使詰責,理屈詞窮,又懼怕元朝的強大武力,馬上答應釋放郝經等一行使人回國,並派其總管段佑以禮相送。
至元十二年(1275 年),郝經一行回到了闊別十五六年的大都(今北京),忽必烈設盛宴歡迎。
但因為十五六年的囚徒生活和旅途的勞累,郝經已經耗盡了體力,身體日益衰弱,竟至臥床不起,沒過多久便撒手人間。
忽必烈聽說郝經逝世,非常惋惜,命厚葬之,並親臨憑吊。
中統元年(1260 年)四月,忽必烈派遣郝經使宋,要求南宋履行劃江為界,貢獻銀絹二十萬兩匹的協議。
忽必烈用很高興的心情等著南宋送來銀絹。可事隔一年,不但南宋沒有送來銀絹,就連郝經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忽必烈大怒,中統二年(1261 年)七月,諭將士舉兵伐宋,特下詔日:
“朕即位後,深以戢兵為念,故年前遣使於宋,來通和好。宋人不務遠圖,伺我小隙,反啟邊釁,東剽西掠,曾無寧日。
朕今春還宮,諸大臣皆以舉兵南伐為請,朕重以兩國生靈之故。猶待信使還歸,庶有悛心,來成和議,留而不至者,今又半載矣。往來之禮遽絕,侵擾之暴不已。”
彼嚐以衣冠禮樂之國自居,理當如是乎?曲直之分,明顯可見。今遣王道貞往諭。卿等當整爾士卒,礪爾戈矛,矯爾弓矢,約會諸將,秋高馬肥,水陸分道而進,來問罪之舉。尚賴宗廟社稷之靈,其克有勳。卿等當宣布朕心,明諭將士,各當自勉,毋替朕命。
忽必烈在詔書中揭露了南宋隨意羈留使者的罪行,表示不滅亡南宋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