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劉盈望著自己天真的弟弟,笑笑說,“你是先帝的兒子,應該做王。過幾天,等事情平息了,你還得回趙地做你的趙王去!”
‘如意不明白,追問道:“哥,你說什麼事情平息了?”
劉盈歎口氣,不說話了。如意覺得二哥做這個皇帝並不舒暢。
到了夜晚,兩兄弟在床上天南海北地談著。一次他們談起那震動朝野的易儲大事。
“二哥,老爹想用我做太子,把你換下來,”如意問,“你怎麼想的?”
“你呢,怎麼看這件事?”劉盈反問如意。
“我呀,我跟老爹說,我看你渾身傷疤,累得唉聲歎氣,你還是讓劉盈哥哥幹吧!”
劉盈蹬著腿笑了。
“你笑什麼,哥?”
“你與我想的一樣,”劉盈說,“那天,老媽哭得眼紅鼻腫地對我說:盈兒,你皇父想廢去你的太子,封立如意呢?我說:如果如意願當,就讓給他好了!”
“太後怎麼說呢?”
“太後把我揍了一頓!”
這回輪到如意笑了:“怪了,咱們兄弟沒當回事,大人們卻爭得要死要活,為什麼呀!”
“我知道為什麼?”劉盈說,“他們是為了自己……”
如意不明白哥哥的話。他問:“哥,當皇帝苦嗎?”
“苦呀,心裏苦,有許多事就是不能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皇帝讓給你!”
“你還是自己當著吧……”
有時,他們還議論朝廷上的大臣。他們最佩服的是張良,最討厭的是陳平。他們說張良大氣,有包容天下的大智慧。如果他想當皇帝的話,咱們老爹是當不成的。
如意問:“那麼,張良為什麼不頂了咱老爹呢?”
劉盈想想說“……他雖聰明能幹,但用人的心計總不如咱老爹吧!——我不理解老爹為什麼喜歡那個陳平?那人一肚子壞水!”
“老爹用陳平去壞別人呀!”如意嘻嘻地笑,“有時候壞人也是有用的!”
“現在倒好,老媽又派他做了我的老師,我看著他就倒胃!”
“這個陳平沒落到我手裏,如果那樣,我非把他玩得像猴兒似的!”
“睡吧,睡吧,如意。”
“哥,如果你不讓我去見太後,就讓我去看看我媽吧,我想媽媽了。”
“當初,你到趙地的時候,為什麼不把媽媽帶去呢?你看人家劉恒,到哪裏去也帶著媽媽!”
“我回趙地去的時候,帶著媽媽,好嗎?”
“不行,晚了!”
“為什麼晚了,明天我就去見媽,和她商量商量。”
劉盈忽地坐了起來,鄭重地說:“如意,哥待你好吧?”
“好,好得不得了!”
“那你就聽哥一句話,暫時,你不能去見太後,也千萬別去見媽媽!”說著,劉盈就躺下,回過頭睡了,不多時就響起鼾聲。
劉盈小時候,黎明時,常常跟隨那些戰將叔叔們打獵,因此養成了早獵的習慣。可是如意不行,他總是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哥,讓我再睡會兒吧!”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
“怎麼,你還怕狼把我叼去嗎?”
“不和你講道理,——起來,跟我走!”
如意隻好一手揉著眼睛,一手穿衣服。
他們騎上馬,從長樂宮經過的時候,常常看到一個孩子模樣的人,站在一個梧桐下癲癡地望著他們。如意注意到了,並為她那雙激情外露的眼睛所納罕。
“哥,這男孩真漂亮呀,他是誰?”
皇帝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她是誰,她就是被剃光頭發的戚姬。她正在忘情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走吧,如意!走吧,如意!”如意聽到哥哥的聲音淚漬漬的,心裏也添了個濃黑的疑團。
後來,如意也就不去注意那個癡癡地望著他的“男孩”了。他想:大概那是個癡子。
這年冬天,下過雪後,天氣變得奇冷,盡著劉盈叫罵,拉拽,如意再也離不開暖暖的被窩了,他不願意騎著馬,迎著風,去踩那哢嚓哢嚓的冰淩。
“那,你就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躺著,等我回來,你再起床!”
劉盈囑咐了一句,就急急地走了。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當皇帝走後不久,就跑進一個人來,他用力把如意搖醒。
如意睜開眼睛一看,床下是一個突著眼睛、滿臉橫肉的侍衛。
“趙王,太後要在下給您送來一杯酒……”
“太後?一杯酒?……早上還要喝酒嗎?”
“王爺,這不是一般的酒,是用奶釀成的,很好喝。你喝了後,就清醒了,不再迷被窩了!”
“好,我喝……”如意掙紮著坐起,接過杯子,一仰頭就喝了下去。這酒是不難喝,甜甜的,酸酸的。他把杯子遞給侍衛,對他說:“回去替我謝太後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