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複活節假期結束了,同學們又回到了校園。小別之後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交談、討論或打鬧,校園裏一派熱鬧、喧嘩。在這一群生氣勃勃的學生中,頭戴一頂可笑的帽子,正情緒激昂地高談闊論的薩特顯得十分突出,他的談話對象是一位比他要高得多的、傻乎乎的女同學。也許薩特的見解過於玄妙、高深,這位可憐的女孩聽得一愣一愣的。薩特很快離開了她,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精辟議論得不到共鳴。不一會兒,人群中又響起了他那為人所熟悉的尖銳的聲音——他又和另一位長得漂亮多了的女同學侃上了。這次,她不似前麵那位隻知洗耳恭聽,而是惟恐自己沒有表現的機會。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使得薩特有些尷尬,不一會兒,他倆吵翻了。又剩下薩特孤伶伶一個人了,他坐下來,抱著腦袋一個人生著悶氣。不遠處,一位穿著黑衣,也戴了一頂可笑的絨帽的高個子碧眼姑娘一直對他十分留意,目睹此情此景,她不禁莞爾一笑。
這時,同學埃爾博走過來了,他先走到高個子姑娘麵前,抓住她的手,帶她穿過人群來到薩特麵前:“薩特,這就是我經常對你說起的西蒙娜·德·波伏娃。”薩特抬起頭——他和波伏娃都永遠忘不了這一天:那是複活節剛過完的那個星期一。
西蒙娜·德·波伏娃比薩特小三歲,也出生於法國巴黎拉斯佩爾街的一個小資產階級家庭。
21歲的波伏娃是索邦大學的學生。兩年前她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普通哲學證書”,取得了哲學學士學位。
隻在幾天之內,薩特和波伏娃這對新結交的朋友就形影不離了。對於波伏娃來說,薩特是她理想中的伴侶。
“從今以後,我將負責保護你”。一天,薩特對波伏娃衝動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波伏娃並不覺得突然。他們天天在一起,除了睡覺之外,幾乎沒有離開過。更重要的是,他倆不斷地發現彼此的誌趣和思想上的共同之處,並越來越使對方著迷。波伏娃立誌畢生奉獻於文學事業;而薩特沒有寫作就活不下去;波伏娃認定對於生活的熱愛和好奇是自己最寶貴的品質,值得不惜一切代價去維護它;而薩特則“從不停止思考”,“從不認為任何事情會理所當然”……從一開始,薩特和波伏娃的關係就建立在真正的相互理解和諧一致的基礎上,這種精神上和智力上的和諧一直持續到他們生命的最後一息。
秋天,是巴黎最美麗的季節。有一對年輕人永遠忘不了這個秋天——他們一生中最美麗的季節,這就是薩特和波伏娃。
薩特不久就得去服兵役了,離愁使這段相聚的時光格外值得珍惜。
每天早晨,一對年輕人分別從自己的住處趕往盧森堡公園會麵。然後便依偎著坐在一個石雕像下麵的排椅上,有說不完的話。
在對彼此都有了幾乎是全部的了解後,到了該明確他們之間應該建立一種怎樣的關係的時候了。一天傍晚,薩特和波伏娃散了很久的步,後來走到盧浮宮,在一條石凳上坐下來。盡管對於兩人的關係問題各自都思考了很久,也不時觸及這個話題,但真正認真地談它卻從未有過。而對於兩位哲學博士而言,任何含糊不清的諸如“戀愛關係”、“朋友關係”、“特殊朋友關係”……都起不到界定和規範彼此的作用。
“我們簽個為期兩年的協議吧。”薩特先開口了,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繼續闡述“協議”的具體內容:在未來的兩年中,他們不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可以“盡可能地親密地”一起生活。然後,他將到日本去謀個教職,在那兒呆個兩三年。他建議酉蒙娜也去國外找份工作。兩地分居幾年之後,他們將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再次走到一起,重新開始一種或長或短、或多或少的共同生活。當然那需要他們繼續簽訂協議。最後,薩特強調這一協約中最重要的原則是:雙方不僅決不能互相欺騙,而且不應該互相欺瞞,兩個人的生活、思想對於雙方來說應該完全是透明的。
對於這樣一個有些驚世駭俗的提議,如果換一個姑娘,一定會被嚇跑的,或者至少一時無法接受。但西蒙娜臉上毫無驚異之色,她隻是一句不漏地仔細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的心上人。這種提議讓西蒙娜聽來並非不可思議,因為太多太多的交談已經使她對薩特的人生觀、世界觀、愛情觀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