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伏娃決定接受這一契約。因為它也同樣符合波伏娃自己的生活信念。

在聖西爾軍校的頭一段日子,薩特很不適應。出於對任何思想、行為上的限製的反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軍事主義者。而對於服兵役這種顯然是浪費時間的做法,他實在憤憤不平,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波伏娃幾乎每個星期天都趕來看他,每次隨身攜帶的必有一大包書。波伏娃成了薩特與書、與外界聯係的紐帶。

這段生活的收獲實在不小,就在這座小山上,薩特完成了獨幕劇《埃庇米修斯》和一部長篇小說的論文形式的開頭——《真理的傳說》。

創作和西蒙娜的陪伴使薩特不太困難地完成了他18個月的軍役生活。總算不用再住在那個擁擠、黑暗的小屋裏了,本該喜氣洋洋的薩特卻垂頭喪氣,因為兩年前申請的東京講師的職位已被他人獲取了。這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因為薩特實在想走出去看看。盡管如此,薩特還是堅決地拒絕了上級提拔他當軍官的建議,他選擇了到勒阿弗爾公立男子中學教書。

時光冉冉,薩特與波伏娃的戀情日漸加深,彼此間都感到更為了解、更為需要。可是,馬塞與勒阿弗爾相距300多公裏,麵對這種時空距離,這次,波伏娃和薩特都有些惶惶然了,而波伏娃更顯得驚恐不安。感覺到心上人內心深處的焦慮,薩特建議修改他們的契約:“我們結婚吧!”這並不意味著薩特已經改變了對婚姻的看法,這隻是他對現實的一種讓步。因為在法國,分居兩地的夫妻可以調到同一城市工作。“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原則而去折磨自己呢?這樣做真有些愚蠢。”看著低頭不語的波伏娃,薩特進一步勸說,“而且即使結了婚,我們也可以保持我們各自固有的生活方式”。盡管深愛並熱切地希望和薩特在一起,年僅23歲的波伏娃最終還是拒絕了薩特的求婚。這不僅因為她和薩特一樣始終把婚姻看作社會對生活的一種幹預,而且也出於她對薩特的誌願和原則的尊重一一他從不願加入已婚男人的行列。他這樣做僅僅是為了免除自己的擔憂,波伏娃深深地懂得這一點。她為自己和薩特選擇了再次接受挑戰。

總算維持住了在他們眼中極其珍貴的獨創性交往形式,更加成熟了的薩特和波伏娃決定重溫並修改一下他們的2年契約。他們放棄了這種契約的臨時性,而將其期限一直持續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他們放棄了各自到國外去居住一段時間的想法,而建立一種更緊密、更難舍的關係。在這種關係中,隻允許彼此有短暫的分離,而不允許有長時間的天各一方。他們仍然沒有關於永久忠誠的盟約,隻是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絕對坦誠作為他們愛情的基礎,以相互理解、支持作為他們愛情的堅強後盾。

從此時起,波伏娃和薩特始終如一地遵守著他們的愛情契約。他們甘願放棄一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切不真實的東西,而一起去體驗一種挑戰的愛情,一種冒險的愛情,一種自由的愛情。他們從來沒有共建一個家庭,也從不曾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但這種愛情將他們緊緊地聯係在一起。盡管後來他們都有過也是極其真摯的偶然愛情,但終其一生,他們情投意合,至死才分離。

3.一個又一個傳奇

薩特陷入了苦悶之中,他那個關於安托萬·羅康坦的故事的書稿被著名的加利瑪爾出版社審稿人波朗拒絕了。

退稿這種打擊對薩特而言可不是第一次了,可這次的確讓他心灰意冷,簡直有些無法承受。這本書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早在他服兵役期間寫成的論文《論偶然》是這本書稿的第一個版本;1934年在柏林留學時,他完成了第二版的修改,而回來後又聽取波伏娃的意見一頁一頁地重新刪改。直到此時,他才完成了第三版的修定,並取名為《憂鬱》。近乎6年的心血要化為烏有,薩特悲痛萬分,忍不住潸然淚下——這在他是很少有的事情。

然而1937年的一天,一封信使薩特的眼睛一亮:是伽利瑪爾出版社讓他盡快去一趟。略微有些忐忑不安的薩特終於見到了那位槍斃了他的手稿的波朗。波朗開門見山地告訴薩特:稿子不可能登在他們雜誌社主辦的《新法蘭西評論》雜誌上:“你投給我們的作品太長了;要登六個月。要是登上去的話,等你連載第二次時,讀者早就跑了,不過,”他頓了一下,“這是一篇不錯的作品。”他開始讚揚起《憂鬱》來,薩特直挺挺地坐在那兒,緊張得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馬上就會通過比較來找我的作品的茬兒了吧。”他暗暗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