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見識了孫老板的手段。他培訓出的家電銷售員無論男女,個個都具備酒店迎賓的潛質,在王老板的攤位前幹脆排成了一列,顧客想要從這堵人牆中穿過,那還真得具備一定的勇氣和耐性。對此王老板早就習以為常,而我則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待在角落處憋屈地暗發牢騷。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一次我算真正地領悟了這句話的含義。
偶爾也會有些漏網之魚,例如專門衝著TCL電視機和裕興電腦VCD而來的顧客,還有孫老板家沒能拿下的閑散顧客或是購買意向較弱的顧客。對於這些人,我每每都如獲珍寶,甭管是真買的顧客還是瞧熱鬧的閑人,我照樣都介紹得細致入微。汪精衛曾有一句名言,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這句話在我身上可謂是得到了完美的詮釋。我不介意浪費口水,隻怕沒有施展的機會,這就是我當時最為真實的寫照。
在與王老板約定的7天內,我陸陸續續地賣出了一些家電產品,我的態度以及銷售的能力得到了王老板的認可,於是他給我開出了500元的月工資。對此我很欣慰,也很開心,盡管每月隻多賺200元,但是這個意義卻不是用金錢所能衡量的,這意味著我在前行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猶記得那一天,下班後我美美地去吃了頓燒烤,這是父親住院以後我第一次在飯館消費,吃了很多肉串,喝了兩瓶啤酒,之後吐得天旋地轉、一塌糊塗。如果說這近半年家中的變故把我壓到了極點,那麼那一天的醉酒就是我的爆發,我用這樣的方式來祭奠自己的蛻變,痛並快樂著。
後期我才得知,當時的王老板對我的表現極為滿意,我即便要求600元的月工資,他也會點頭同意。因為他之前的效益一直不是很好,攤位幾天不開胡(閉門,沒做成生意)是常有的事,所以他的攤位總是留不住家電營業員,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期工作,因為沒有客源就意味著沒有銷售,沒有銷售就意味著沒有業績,沒有業績就不可能加薪。如果說家電銷售行業是一個朝陽產業,那麼王老板當時的攤位就是那陽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
最開始與王老板接觸,我發覺他的眼睛裏總有一些空洞和深邃,後來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孤單。在如此一個被隔離的環境中經商,獨處的快感便是它的給予。對於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因為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與寂寞為伍,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聊天,隻有零散的顧客偶爾滿足一下我傾訴的欲望。我在閑暇時也曾主動與其他的家電銷售員攀談過,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望而告終。在他們的臉上,我看到了相同的同情和無奈,於是我釋懷了,這就是孫老板的手段,他不但要徹底孤立王老板的生意,就連我這個小小的雇員也不放過。
在這期間,經營高檔音響的劉老板倒是和我相交甚密,在這個小商場裏他有著跟我同樣尷尬的身份,我們都是被孤立者,所以一個孤獨的人是很容易跟另一個孤立的人成為朋友的。劉老板年長我十歲,原本是哈爾濱愛浪音響公司的業務員。那年月,一套高檔音響的利潤足有上萬元,看準了這個商機的劉老板果斷地辭了職,並來到了我所居住的城市開辟市場。隻可惜,小城市的消費水平很有限,高端音響的發燒友也不多,以致劉老板進退兩難,勉強維持這半死不活的生意。
王老板的事業心很強,但行動力卻很弱,說到底,就是那種想賺大錢卻又不能吃苦的人。守著這個死不死、活不活的家電攤位,既撐不著,也餓不死,可就是這樣,他也在攤位處待不住。開始的一段日子裏,他還整天陪我一起打理攤位的生意。當然,那時候也是對我不信任,不得已而勉強陪之。過了沒多久,他的原形就現了出來,整日把我一人扔在攤位處打理生意,也不管我是否需要幫助。
對此,我很無奈,不過王老板也有王老板的生活方式,這是當時的我不能去評判和改變的。要說這王老板的小日子倒也過得滋潤,每天臨近中午才來商場攤位打個轉,然後就和朋友出去喝酒,下午喝得醉醺醺的才回來。這時候他隻有兩件事可以做,要麼去商場的後院睡一覺,要麼去商場的後院陪商場的老總們打麻將,總之,活得那叫一個瀟灑。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他的模式,每天按時按點上下班,有事就給他打電話,倒也相處得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