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母改子過留供後世千古笑 夢斷汴梁長悲事業典型傳(2 / 3)

元豐八年三月戊戌,帝崩於福寧殿,享年三十有八。這幾日,輔臣皆在前殿侍候,聞不祥,急趨寢殿前。王圭急命知照皇太子、皇太後速臨福寧殿,又傳四品以上朝官詣福寧殿前聽宣。話音甫落,高太後領皇太子出,道:“老身已在此,不用知照。”章問王圭道:“先帝遺製可隨身帶?否則著人急去門下省取來。”王圭道:“那日交皇太後,未發下。”高太後道:“遺製在此,屆時交相公宣讀。”這幾日,百官亦在班房聽候消息,聽傳宣迅即來到福寧殿前。高太後將一紙遞於王圭,命讀遺製。王圭打開一看,頓時傻眼,一看這哪是交給太後的製文?心想莫非太後拿錯,方要發話,高太後厲聲道:“速宣!相公口吃不打緊,一字一句讀,自己草的製文,當不會讀錯。”這下王圭心裏明白,自己落入圈套矣!暗中叫苦,若不順著太後,此時此地霎時性命難保,沉思後隻得硬著頭皮宣讀道:“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為皇太後,德妃朱氏為皇太妃。一應軍國事,並太皇太後權同處分,依章獻皇後故事。”讀畢,高氏拿回遺製紙文,厲聲道:“先帝新喪,宗廟社稷處於危難之際,敢於不服遺製者,斬無赦。”輔臣皆心知墮入圈套,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照例宣製後,百官應山呼新上萬歲,百官見輔臣不呼,亦皆佇立默不作聲。高後急忙推新上於前,道:“新帝已即位,百官還不山呼!”這時百官跪地,方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高太後道:“老身隻好遵先帝遺製,勉為其難,權同處分軍國大事。當今急需辦先帝喪事,其如百官升遷賞賜等事,容來日依故事辦。著百官各歸位,悉心朝事,老身代新上拜托了。”眾散。

輔臣回到前殿,都默無一語,你看看他,他覷覷你。忽見首輔王圭捶胸頓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死去活來,跌倒於地,不省人事。右相蔡確急著人喚來肩輿,將王圭送回東府。眾人均知王圭心苦,負疚,心中明白,不便明言。惟章憤憤然,隻是搖頭。蔡確急去後殿,報於太皇太後高氏,為王圭請告。高氏道:“左相與先帝情深,悲不欲生,人之常情,亦在常理,準其在告,在東府安心靜養。代老身與新上慰問,著禦醫去東府診治。”蔡確領命告退。

向後與杜氏侍疾月餘,辛苦至極,又為高太後偷改遺詔事憤懣沮喪,帝崩後體不能支,回慶寧殿將息。福寧殿守喪,安排諸皇子由各自母妃帶領輪值。這日,由新上及其母妃朱氏守喪。婕妤林氏陪同苗貴妃、馮賢妃來看望向後,倍加慰問。向後憤懣已極,將太皇太後高氏偷改遺製之事說與大家。苗妃道:“不說別的,就以宣讀之製文看,亦識其作偽。章獻稱製,遭眾口貶,先帝亦鄙其事,遺製怎會有‘依章獻明肅皇後故事’語?‘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為皇太後,德妃朱氏為皇太妃’,應是新上詔封語,不是先帝口氣。這不是造偽自招耶?”林婕妤憤道:“林兒往昔以為母後渾於事理,然心地善良,不意竟如此狡詐,真是識麵不知心。”馮賢妃道:“皇後、林兒說話當心牆外有耳。”林婕妤道:“在場無外人,幸朱太妃輪值守喪,可放開說。”向後道:“妾素謹慎,人若以德淑目之,則知足矣。不意母後為攬權竟如此誆我,受辱如此,將何以堪?尤其罵娘娘‘該死’,喪心病狂,無以複加。今後妾守本分,這個太後她廢不了,妾倒為娘娘擔心。”半日杜氏無一語,聽此方開口道:“彼不殺我,何以滅口?這塊老骨頭,死何足惜,勿為我擔心。明目張膽處我死,彼等尚不敢為,暗算則防不勝防,由他去為。老身憂心者,朝事將會有變。”陳婕妤道:

“經此變故,陳兒亦看透這宮廷,絕不貪戀。我決意為先帝守園終生。隨先帝靈至園,不再返回。乞皇後代達我意於新上,成全陳兒。”眾勸道:“汝尚年輕,不可如此,況佶兒尚年幼,需汝養育。”陳婕妤道:“皇後無子,妾拜托皇後撫養矣。”向後道:“汝放心去,我將視為己子。”杜氏將陳婕妤抱住,哭道:“有汝為先帝守陵,娘不憂其孤獨矣!”向後、林婕妤均抱住杜氏、陳婕妤痛哭。苗、馮二老人一旁隻是流淚。

帝崩前,司馬光以往陳州為名,路經京城,稍稽留。及聞帝崩,急詣闕,上書太皇太後高氏道:“閭閻愁苦於下而上不知,明主憂勤於上而下無所訴,此罪在群臣”,建言廣開言路。這年五月即詔百官言朝政闕失,並召曾攻新法之呂公著、蘇軾、程顥等入朝。這時,王圭一氣之後病故,遂以右相蔡確為左相,以知樞密韓縝為右相,將章調知樞密院,以司馬光為副相入閣。光即請革青苗、免役、市易、保甲、置將諸新法。議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豈可一切新法盡廢。司馬光以漢景帝革文帝行刑、昭帝罷武帝鹽鐵等法,以為“當時悅服,後也稱頌,未有非議者,況太皇太後以母改子,非以子改母乎!”章列舉新法之成效,熙豐之世戶口之增,民力之康阜,國財之充實,疆土之擴大,據實據理力駁光之讕言,問道:“君實亦稱先帝為明主,若一切新法皆禍民,豈為明主?況保甲兵民、方田均稅、擴土河隴等皆先帝力主,豈可盡誣安石乎?諡先帝曰‘英文烈武’,豈不謬乎?以‘母改子’為名,實誣先帝也。”光無以對。太皇太後高氏斥道:“章不得無禮!”她心中明白,不罷去此人,司馬光難以為政。

太皇太後高氏怒惱不已,駕回寶慈殿,見國婆婆杜氏與朱太妃說話,便搶白道:“汝來何為,得非為宋用臣等遊說乎?汝尚欲如曩日,求內降幹擾國政耶?若複爾,吾即斬汝。”杜氏道:“先帝已崩,我與這皇宮情斷義絕。於己無求,於人無求,惟待一死。汝應明白,即如章獻太後,亦斬不得李宸妃。”說後徑返慶寧殿去也。杜氏一語頂到要害,高氏說不出話來,雖火冒三丈,但又無如之何。朱太妃解勸道:

“母後且勿動氣。其實國婆婆來,是探詢南華寺剃度事,非代人求官家。”高氏急問道:“彼欲剃度出家?”朱妃道:“未明言,似欲為尼。”高氏緩語道:“彼若欲為尼,叫官家成全她。”這時,人報曹佾來,朱妃退出。高氏遂將杜氏欲入寺為尼,告知曹佾。佾道:“可允其請,免得宮內不好動手。出得宮禁,好送其歸天,完了汝姨臨終吩咐。”高氏道:“彼果若入寺為尼,怎可殺一佛門老尼?放其一條活命去也。”佾道:“不可。我著人縱火燒毀寺院,務使玉石俱焚,不留下活口。太皇太後千萬不可發善心,以免後為人製。”計議已定,曹佾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