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小姐並沒有多說廢話，拿過一碗麵來，大口的吃著，方暮羽並不是很餓，因為剛剛還在和林大偉吃東西，並且也是吃麵，他看了看左右，隨即拿起了那頭大蒜，默默的剝起了蒜來。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
煮完麵之後，這家麵攤的老頭好像又睡著了，而當方暮羽在安靜的剝完第四瓣蒜的時候，玄小姐才終於開口說話了。
“有時候，人真的很煩，”玄小姐說話中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真的，每個人都希望你每天漂漂亮亮、麵帶笑容、歌聲甜美，不要有壞心情，就算是遇見什麼糟心的事情也得自己忍下去，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出來，讓別人看出來了就是你的錯，是你的問題，你的失職。”
玄小姐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隨後她接著說道：“就好像我在吃麵一樣，不能讓人知道我在這樣的一家路邊攤吃麵，也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喜歡在吃麵的時候吃蒜，不能沒有笑容，不能滿是憂愁，心中不能有恨，但凡你表現的跟他們所預期的有一點點的不同，他們就會不斷的問東問西，大驚小怪，甚至還會覺得是我欺騙了他們，用一個偽裝的麵具欺騙了他們，但他們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人，我也會有情緒上的起伏，我也會有善念和惡念，一個人應該有的那些東西我都會有，我也是個人，可是為什麼你們都不想把我當人看呢？”
說到這裏的時候，玄小姐的眼中已經是充滿了淚水，疲憊而略帶沙啞的聲音，讓人覺得心疼。
“別那麼想，”方暮羽這時候緩緩的說道：“也會有更多，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會依然支持你，喜歡你的人在，所以，沒必要那麼悲觀。”
“我知道，”玄小姐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隨即她接著說道：“我至今還能撐到現在，每天強顏歡笑的唱歌，就是為了他們，那些真正喜歡我的人，那些真正拿我當人看待，而不是把我當做一個玩物的人，我隻為那些懂我的人存在，至於那些不懂我的人，我已經一點都不在乎他們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方暮羽這樣說道。
“其實在我從進入這行的那天起，恐懼就一直圍繞在我的身邊，”玄小姐這時候接著說道：“我所聽到的，所看到的，太多太多同樣的結局，仿佛幹我們這行的人就有一種天生的宿命，我們自以為光鮮亮麗、多才多藝，能夠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一直這麼開心的做下去，哪怕苦點累點，賺得少一些我們都無所謂，但真正養活我們的，卻依舊是那些拿我們當玩物的富家子弟，當他們哪一天倦了，不想再繼續在台下欣賞，想要對我們如何時，我們除了**，便隻有放棄。”
“你還是選擇了放棄，放棄了他們，”方暮羽繼續的說道：“甚至這有可能會讓你放棄你的事業。”
“我們其中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放棄，”玄小姐笑了笑，神色中卻充滿了無奈：“如果真的想要**，我們幹脆在一開始就選擇做歌妓好了，還那麼麻煩選做一個歌姬幹什麼？”
“令人敬佩的選擇。”方暮羽很是誠懇的說道。
“沒什麼讓人敬佩不敬佩的，”玄小姐倒是顯得很淡然的說道：“就是我無法接受罷了，選擇做歌妓的人有很多我也認識，她們並不是如何卑劣，隻不過她們選擇了那條路，僅此而已。”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方暮羽接著問道。
“咬牙撐下去，”玄小姐語氣之中充滿了苦澀：“如果撐不下去，神月閣的老板覺得我無法賺錢了，我或許就會在他開除我之前離開這裏，去一個新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去闖出一番新的天地，但我不知道，在經受了這麼多打擊之後，我還能不能挺住了，或許，就這麼找個人嫁了算了。”
“可是你舍得你所愛的事業嗎？”方暮羽隨即問道。
“舍不得又有什麼辦法，”玄小姐搖著頭說道：“我現在無法想象，如果我到了一個新的地方，新的富家子弟開始花錢捧我，我在看著他們的時候我又如何才能笑得出來，明明知道過了一陣之後，又是同樣的輪回與結局，又是同樣的離開與背叛，我不知道我還能再經受住幾次這樣的打擊，當一個人通過同一個峽穀被峽穀上的落石擊倒十次，那你告訴我，那個人該如何才能站起來，第十一次再次去通過那個峽穀？”
“能啊，為什麼不能？”方暮羽平靜的回答道。
“什麼辦法？”玄小姐隨即問道。
“把那人砸失憶了不就好了嗎？”方暮羽理所當然的說道：“如果被砸的失憶了，忘記了自己曾經連續十次通過這個峽穀時被落下的石頭砸暈，他自然就能再走第十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