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的腦子裏一遍又一遍想象著二伯父和父親領著陳隊長的保山支隊浩浩蕩蕩急急趕來的情景。身邊的有命問:“援兵什麼時候來啊?”,跟前爬在斷牆後麵草叢中的隊員都仰頭望著大伯父等待著回答,大伯父胸有成竹的說:“在日本人之前”,平貴說:“他們要不來咱們就回吧”,大伯堅定的說:“會來的,我相信陳隊長不是孬種,就是他們不敢來還有仲武仲全也應該回來的了”,“一會日本人來時別著急放槍放箭,等靠近了我說打再打,誰暴露了目標我要誰的腦袋”。
正在大伯焦急萬分進退兩難的時候,西邊的瞭望哨飛腿來報:發現一隊人馬沿山根向這邊抵近,大伯父如釋重負的問:“能不能看清衣服?”,瞭望哨回答:“好像是黑的,有五六十人的樣子”。大伯父一拳砸在平貴堅實的肩背上:“我們的援兵來了”,回頭又對著瞭望哨隊員說:“你繼續打探,看清楚了再來告我”,瞭望哨又飛腿而去。不一會瞭望哨又報:“司令,這回看清楚了,最前麵是仲武和仲全,他兩人的走路姿勢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大伯父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保山支隊的隊員們列著整齊的四路縱隊,踏著整齊的步伐向著蘇家堰走過來,為了使腳步聲更加一致,不少隊員有意識的跺著腳下的土路,一層薄霧狀的塵土彌漫在隊員的腳底至膝蓋,陽光把他們肩頭的金屬槍頭部分照曬的閃閃發亮。仇隊隊員們被保山支隊的整齊的腳步聲所吸引,心中暗暗讚歎。陳隊長的出現又把仇隊隊員們所有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真是天仙啊,旁邊的有命對高嗩呐說:“哎呀,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媳婦,死一百次也願意”,高嗩呐說:“就你這樣,呸”,大伯父低聲嗬斥:“閉嘴”。他快步的迎上去,向香汗淋漓的陳隊長一抱拳:“來了”,陳隊長舉起右手伸直手掌食指快速磕向自己的右眉梢,隨即放下右手把手伸到大伯前麵手心側向漪水河的方向,大伯有點局促的握了握趕緊放開。陳隊長問:“等急了吧?鬼子什麼時候到?”,大伯父說:“說的是中午,現在還沒動靜”,回身指了指公路北麵的破窯爛房:“我們兩家一家守一半,我們路南你們路北,等鬼子靠近了再開火,聽我的槍響一齊開火,叫你的人注意隱蔽不要暴露了目標”,陳隊長說:“我們的人沒有弓箭,就那麼幾顆手榴彈和子彈打完扔完就沒東西了,必須衝到跟前近戰”,大伯父說:“好,到時候一齊衝”,“你去布置去吧”。
陳隊長領著她的人馬進駐斷壁殘垣的陣地時花容失色嘔吐連連。雖然經過了仇隊隊員的掩埋,但是廢墟底下沒被人發現的空隙中還是向外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隻是沒有先前的猛烈些濃鬱些。
毒刺刺的日頭升到正南天空,日本人還是不見影蹤。隊員們在樹蔭下塌牆邊的陰影裏昏昏欲睡無精打采,樹上的知了鳴成一片,大伯父問二伯和父親:“保山支隊的人帶幹糧了嗎?”,父親說:“黑豆槮糝”,大伯父說:“不管什麼東西能吃就行,去跟陳隊長要點,一會鬼子來了咱們的人都餓軟了”,父親領命而去。大伯父又命令身邊的平貴和有命拿了幾個繳獲的水壺去河裏取水,不一會父親拿著保山支隊的隊員們勻出來的一包黑豆糝糝跑了回來,大伯父說:“分成一百一十二份,每人一份等水回來就著吃”,大伯父接著大聲對所有的人說:“先吃個三分飽,等打完鬼子有酒有肉”。
炒熟的黑豆糝糝伴著河水撐漲了每個隊員空癟的腸胃,複仇隊員的腸胃一陣咕嚕咕嚕的響聲過後緊接著響屁連連,有個隊員說到:“不知道那個女隊長吃了黑豆會不會放屁?”,周圍幾個隊員一陣壞笑,其中一個說:“肯定會,但人家的屁肯定比你的香”,,有命說:“你是什麼東西啊,真是好吃屎的聞見屁也香”,又是一陣偷笑。大伯父眼睛盯著遠處,他默許了這些低俗的放蕩的玩笑。大戰在即,讓隊員們放鬆一下緊張的氣氛也有必要,但是,還是有不少隊員仍然是緊繃著臉緊張至極,緊張氣氛依然沒有被這些放蕩的玩笑衝淡稀釋,大部分的隊員神情緊張的看著有可能出現日本兵的地方。
大伯父的腦子裏預演著戰鬥打響後會出現的各種情況,日本人槍法如神,如果過早的暴露了目標後果就不言而喻,所有的隊員都會成為日本兵的靶子,我們的隊員要在遠距離上射中鬼子那是難上加難,把鬼子放的越近對我方越有利。大伯父覺得有必要再強調一次隱蔽的重要性,遂扯開嗓門大聲說:“都聽我的號令,我的槍沒響之前,都給我藏好了,等我的槍一響,都抬起頭來瞄準了打,沒子彈了就衝上去砍日本人的腦袋”。又派父親把這個命令傳給路北埋伏的保山支隊。
午後的樹影指向東北方向的時候,遠處驚起一群雅雀呼嘯著從伏擊隊伍的頭頂飛過,東麵的崗哨迅速躬身跑回來向大伯報告。大伯問有多少人馬,崗哨隊員說不太清楚,大約五十到七十人,包括二十來個偽軍,偽軍在前麵鬼子緊跟其後,中間有幾個騎馬的軍官。大伯父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一百八十對七十,這樣的比例讓大伯父覺得勝券在握,他隨即命令隊伍注意隱蔽進入戰鬥狀態。
父親聽到了騾馬的此起彼伏的鳴叫聲,一群一群的麻雀從路兩旁的野草中驚起。他似乎聽到了周圍隊員的心跳聲,鬼子和偽軍的混編隊伍越來越近,橫亙在公路兩旁的蘇家堰的斷壁殘垣中所有的隊員心跳加速血脈賁張。大伯父讓父親跟在自己的身旁充當路南路北兩支隊伍的傳令兵。
從半人高的圍牆的縫隙裏父親清楚的看到了鬼子的隊形:二十來個穿著雜亂服裝的偽軍牽引著十幾架騾馬驢車,車上拉著搶來的各種糧食物質,還有的車上拉著捆著的豬羊,車隊後麵是幾個騎馬的身穿綠尼軍官服的軍官,再後麵是步履整齊的杠著長槍的鬼子兵,父親發現,鬼子的隊形是行軍隊形而不是戰鬥隊形。日本人絕對把這個地方當成了無人之境,在他們眼裏,這個地方是絕不會有任何戰事發生的。父親心裏說:“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