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農商工賈,鹹遂生業。若驅彼齊人,強以周索,牲盛布帛,必由己出。無乃物力有限,地宜不然;而匱神廢禮,誰曰非闕?且使日中為市,懋遷有無者,更何事焉?
對:利用厚生,教之本也;從宜隨俗,政之要也。《周禮》雲:不畜無牲,不田無盛,不蠶不帛,不績不。蓋勸厚生之道也。《論語》雲:因人所利而利之。蓋明從宜之義也。夫田畜蠶績,四者土之所宜者多,人之所務者眾,故《周禮》舉而為條目,且使居之者無遊情,無墮業焉。其餘非四者,雖不具舉,則隨土物生業而勸導之可知矣。非謂使物易業,土易宜也。夫先王酌教本,提政要,莫先乎任土辨物,簡能易從,然後立為大中,垂之不朽也。若謂其驅天下之人,責其所無,強其所不能,則何異夫求萍於中逵,植橘於江北,反地利,違物性孰甚焉?豈直易俗失宜,匱神廢禮而已?且聖人辨九土之宜,別四人之業,使各利其利焉,各適其適焉;猶懼生生之物不均也,故日中為市,交易而退:所以通貨食,遷有無,而後各得其所矣。由是言之,則《大易》致人之製,《周官》勸人之典,《論語》利人之道,三科具舉,有條而不紊矣。謹對。
第二道
問:《書》曰:“眚災肆赦。”又曰:“宥過無大。”而《禮》雲:“執禁以齊眾,不赦過。”若然,豈為政以德,不足恥格,峻文必罰,斯為禮乎?《詩》稱:“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易》稱:“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而《語》雲:“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若然,則明哲者不成仁歟?殺身非崇德歟?
對:聖王以刑禮為大憂,理亂係焉;君子以仁德為大寶,死生一焉。故邦有用禮而大理者,有用刑而小康者。古人有崇德而遠害者,有蹈仁而守死者。其指歸之義,可得而知焉。在乎聖王乘時,君子行道也。何者?當其王道融,人心質,善者眾而不善者鮮,一人不善,眾人惡之,故赦之可也。所以表好生惡殺,且臻乎仁壽之域矣。而肆赦宥過之典,由茲作焉。及夫大道隱,至德衰,善者鮮而不善者眾,一人不善,眾人效之,故赦之不可也。所以明懲惡勸善,且革澆之俗矣。而執禁不赦之文,由茲興焉。此聖王所以隨時以立製,順變而致理,非謂德政之不若刑罰也。然則君子之為君子者,為能先其道,後其身。守其常,則以道善乎身;罹其變,則不以身害乎道。故明哲保身,亦道也,巢、許得之;求仁殺身,亦道也,夷、齊得之。雖殊時異致,同歸於一揆矣。何以核諸?觀乎古聖賢之用心也:苟守道而死,死且不朽,是非死也;苟失道而生,生而不仁,是非生也。向使夷、齊生於唐、虞之代,安知不明哲保身歟?
巢、許生於殷、周之際,安知不求仁殺身歟?蓋否與泰各係於時也,生與死同歸於道也。由斯而觀,則非謂崇德者不為成仁,殺身者不為明哲矣。嗚呼!聖王立教,同出而異名;君子行道,百慮而一致。
亦猶水火之相戾,同根於冥數,共濟於人用也;亦猶寒暑之相反,同本於元氣,共濟於歲功也。則用刑、措刑之道,保身、殺身之義,昭昭然可知歟。謹對。
第三道
問:聖哲垂訓,言微旨遠。至於禮樂之同天地,易簡之在《乾》、《坤》,考以何文?徵於何象?絕學無憂,原伯魯豈其將落,仁者不富,公子荊曷雲苟美?朝陽之桐,聿來鳳羽;泮林之椹,克變鶚音。
勝乃俟乎木雞,巧必資於瓦注。鹹所未悟,庶聞其說。
對:古先哲王之立彝訓也,雖言微旨遠,而學者苟能研精鉤深,優柔而求之,則壺奧指趣,將焉哉?然則禮樂之同天地者,其文可得而考也。豈不以樂作於郊,而天神和焉;禮定於社,而地同焉:上下之大同大和,由禮樂之馴致也。易簡之在《乾》、《坤》者,其象可得而徵也。豈不以《乾》以柔克,而運四時,不言而善應;《坤》以陰,而生萬物,不爭而善勝。柔克不言之謂易,陰不爭之謂簡。簡易之道,不其然乎?老氏絕學無憂,其溺於時俗之習也。
原伯魯不學將落,戒其廢聖哲之道也。孟子不富之說,慮蘊利而生孽也。公子荊苟美之言,嘉安人而豐財也。鳳鳴朝陽,非梧桐而不棲,擇木而集也。鶚止泮林,食桑椹而好音,感物而變也。事有躁而失,靜而得者,故木雞勝焉。有貴而失,賤而得者,故瓦注巧焉。
雖去聖逾遠,而大義斯存。是故遠旨微言,可明徵矣。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