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馬騰一方攻勢凶猛,楊秋三人其實很想轉身就逃,可是無奈他們身後數萬大軍已經亂成一團,擠在狹窄的山路之間,他們手下的騎兵早已失去了提速的餘地,要衝出身後數萬人堆起的人海他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反倒是前軍被馬騰一番衝殺,已然鬆散不少,往那裏衝去倒還有一線生機,當然,要搏得這一線生機,他們首先就要頂得住馬騰的衝鋒。所以韓遂命令一下,盡管幾人心中打鼓,卻還是帶著所有能帶上的士兵一往無前地向前衝去。
為了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們拚了!
剛剛一刀砍倒一名叛軍,左右兩側就馬上又兩杆長槍交錯刺來,馬騰一拉韁繩,腰身及時向後一板,一個鐵板橋是堪堪躲過了長槍的攻擊。
馬步不停,兩名叛軍攻擊落空,瞬間便是落在了馬騰身後,兩人有心要轉頭追去,可馬騰卻也不回頭,隻顧打馬向前衝殺,至於身後的敵人,隨後跟上的部下自會料理。這不,那兩名叛軍剛剛才拉緊了馬韁,連方向都沒來得及調轉,後頭便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傳來,兩名叛軍草原出身,對這種戰馬衝鋒的巨大聲勢自是熟悉無比。
聲威臨身,兩人心頭瞬間升起一種強烈的危機感,還不等兩人有所反應,一根長槍霍然從後刺來,一槍便把其中一名叛軍刺了個透心涼。眼見同伴被長槍穿心,剩下的一名叛軍是心膽盡喪,口中哇的一聲怪叫,一拉馬韁就要打馬逃離,可惜他終究是慢了一步。
隻見這名叛軍座下戰馬馬頭一轉,前提剛剛揚起,步子都還沒踏下,他便感到身後突然一股大力傳來,接著他眼前景象飛轉,周遭斑斕的色彩瞬間退去,一抹深黃在他眼底迅速上揚,刹那間便占據了他的全部視線,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感到一股失重的感覺傳來,讓他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失重感如潮水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上一刻叛軍還感到一種心靈滯後於肉體般的奇妙感覺,下一刻他便感到心靈回歸肉體,紛繁的感官洶湧而來,那是劇烈的疼痛,因墜馬而產生的讓他痛不欲生的劇烈疼痛。
疼痛襲來,叛軍很想放聲高呼,可惜他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在他感到疼痛的那一刹那,身後無數的戰馬飛馳而過,馬蹄落在身上,他的身體連同感覺一起,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然後徹底消逝於世間。
這個叛軍是幸運的,因為他能在那無邊的痛苦吞噬他的身心之前便從中解脫;可他也是不幸的,因為他往後再也沒有機會去享受世間的各種精彩了。不過亂世當中的精彩,他又是否真的希望去感受?
每天徘徊在生死間,泯滅良知隻懂得行事暴力,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建立在別人的絕望與死亡之上,這樣的世間,真的精彩嗎?
當然精彩!
看野心家、梟雄、天之驕子博弈;看人為了欲望、為了夢想、為了生存而奮力拚搏;看政治家朝堂攻訐,看武士戰場揮刀,看老百姓隨波逐流,各種思想在激撞中迸裂火花,各種信念在交鋒中昭顯人性,朗朗乾坤下,亂世猶如舞台,其上不知要上演多少激賞人心的大戲,這亂世如何不精彩?
山崖上,馬騰的伏兵已經離開,按照主公的計劃,現在是他們下山配合主公前後夾擊敵人的時候了。而在他們離開之後,李儒出現了,身後跟著兩員將領,後頭一千大軍嚴陣以待。
“這韓遂果然不簡單,絕境當中還能和我想到一塊去,不錯不錯。不過,他手下的動作有點慢啊,這馬騰都快殺到他麵前了。”
一身白衣,李儒俯瞰著山下戰局,臉上全是笑意,那笑意不是對成功的喜悅,也不是智者洞悉一切的淡然微笑,那更像是冷眼旁觀著鬥獸場內兩頭雄獅之間的血腥搏殺時,感覺高高在上的一種殘忍的快意。
再看了一陣,李儒發現雖然馬騰的進攻步伐被叛軍亡命的狙擊而延緩了下來,但是那直指叛軍心髒的兵鋒卻從未曾真正停下,依然是堅定而有力地往前推進著。那攻勢的浪潮如今更是已經離著韓遂隻有不到百丈的距離了,這個距離,最多隻要一刻鍾,馬騰的刀鋒便能落在韓遂的身上。
“危險的距離啊。”嗬嗬一聲輕笑,李儒抬起頭來,向叛軍後陣的方向掃了一眼。
“李傕,你帶些人馬往韓遂大軍的後陣去,射他幾箭,催促他們趕緊上前。”李傕領命而去,李儒便又轉過頭來,對著郭汜吩咐道:“郭汜,你帶著剩下的人馬去關牆後方準備一下,等韓遂一方人馬大部殺到關牆之下,你便動手。”
吩咐完畢,李傕、郭汜分別按著他的命令開始行動,李儒便隻帶著幾名親衛,饒有興致地繼續觀看著山崖下大戲的上演。
馬騰已經越衝越近,韓遂甚至已經能在馬上,透過繁雜的人影看清馬騰那皺起的眉頭,韓遂相信,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最多再過一刻鍾,馬騰便會殺到自己麵前。可是就算情勢如此的危急,韓遂卻依然沒有一絲的後退,甚至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升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