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不見硝煙,也沒有混亂的喧鬧,一切平靜的如同平日裏的清晨一般,可是現在不是萬物未醒的清晨,太陽已經高懸於空久矣,城門卻是緊閉,本應熱熱鬧鬧人生鼎沸的大街上反常地不見一個人影,不止是大街上,小巷,胡同,整座城市寂靜無人。除了軍隊。
“主公,你就從了吧。”
郭図說完,仿佛自己覺得剛剛那句話有什麼地方很好笑一般,照顧一個人在那裏哈哈大笑出來。
郭図笑得很愉快,很放肆,可是滿大堂裏站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哪怕是逢迎著笑上一聲,所有人全都是緊抿著嘴,眼神緊張而嚴肅地盯著前方。
沒有硝煙,沒有喧鬧,府衙大堂內,隻有郭図一個人在說話的聲響在回蕩。
“郭図,主公待你不薄,你何故反叛?”
腰刀已經出鞘,見過了血,被飲血的屍體就倒在腳下,可是張郃卻沒有看上一眼,他的眼睛隻是緊緊地盯著那個笑得肆無忌憚的小人,在他的背後韓馥正一臉慘白,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裏。
小人,張郃為這個小人感到憤怒,他不明白,他是堂堂冀州牧麾下主簿,他是主公的心腹左右手,他位高權重,可是,他反叛了,張郃要問清楚,他一定要問清楚到底這個小人為什麼要反叛。
“良禽擇木而棲,韓馥非是明主,張郃,我看你也是頗有武勇,何不與我一道轉投明公手下?”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領,郭図方才以一種優越、自負、施舍一般的語氣,徐徐說出了心中的話。
“閉嘴!我非是你般負義小人,今天我就是拚去了這身血肉,也要會護得主公周全!”
張郃很憤怒,郭図的淳淳善誘他隻當做是挑釁,他不明白,不過一句“良禽擇木而棲”,郭図怎麼就可以忘記多年以來的知遇之恩?“韓馥非是明主”就可以讓他毫不猶豫地揮刀相向?
郭図的反叛就隻為了這樣的一個理由?
借口!這不過是借口!不過是為了攀附權勢,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權勢,謀害了舊主,換個說辭,然後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把話說出口了?
小人,小人,郭図你這個小人!
張郃很憤怒,因為郭図的忘恩負義而憤怒,因為郭図的手段狠毒而憤怒,更為郭図的虛偽而憤怒。
隻是他的憤怒,於郭図而言隻是多餘,隨之便能拋之腦後,甚或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把這話放在心裏。
一個愣頭青氣昏頭說出的話而已,何必在意?
年輕人熱血、衝動、容易上頭,尤其是為了所謂的義氣、情誼,比之經曆過風霜的老人缺了幾分瞻前顧後,卻總懷著幾許一往無前。
可這都是盲目的,沒看如今整個鄴城之中所有的士兵都在聽候他郭図的調遣嗎?沒看見光是如今府衙堂上,已是有百十個士兵執刀舉槍包圍著韓馥嗎?
好,我郭図承認你張郃有幾分武勇,可是要從這重重包圍之中救得韓馥脫身?就憑你的那些許武勇?
一想到這裏,郭図便轉頭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堂內情勢,等他看清張郃和韓馥二人的確已經陷入重重圍困之中後,他忍不住一陣大笑,為張郃剛剛的發言而發笑,在他看來那不過就是張郃這個愣頭青脾氣上頭以後的一次賭氣罷了。
從千軍萬馬之中帶捎著一個老家夥逃跑?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不過,這個笑話張郃卻是說得無比認真,也是無比的堅定。
或許,人為利益而活,而奔波是世間正理,可是他卻覺得,他今日能為義而死,卻是無怨無悔。
緩緩舉起手中利刀,張郃調整著呼吸,慢下來,沉穩一些,再平順一些,慢慢積蓄力量……
“你們在幹什麼?”
張郃的精氣神已經高度相合,狀態已是調整到了巔峰,此時的他覺得要破麵前的千軍萬馬,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而已。
刀已經有所瞄準,隨時可以出手,可是一聲不耐煩地暴喝卻在這時候傳入的大堂之中,震得眾人耳鼓生痛,早已是麵無人色的韓馥聽到聲響更是被嚇得整個人一跳,心髒陡然狂跳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一般。
張郃雙目一凝,警惕地望向大堂門口,刀尖隨之指向了一個剛剛邁步入門的魁梧大漢。
“郭図,你在幹什麼?沮先生說的是讓你活捉韓馥,你這大動幹戈的模樣是要幹什麼?”
大漢隨意一掃大堂,便已猜出了幾分事實,當即便是一臉怒氣地轉過頭來,大聲質問身旁的郭図。
眼見大漢來到身旁,郭図抬頭正要和對方大聲招呼,卻不料對方怒聲一開口,郭図便被嚇得脖子一縮,武將那百戰沙場的凶悍氣勢壓迫得他實在是不敢承受。
“顏……顏將軍。”
兩個深呼吸,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的驚懼,郭図強堆出一個笑臉和大漢打了聲招呼。
“哼。”豈料郭図這一放下身段,頗有些討好的模樣大漢卻隻是回以一聲冷哼,便分開人群走到了張郃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