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深沉,卻有光。
是火把,數不清的火把被燃起,燒得正旺,火光映照著,再黑,人也不怕了。
“大人,你們這是……”
被夜裏的動靜驚醒,守將連盔甲都沒批,直接抓著刀就跑出了營帳,卻是驚愕地看著客人們都醒了。不隻是醒了,還正忙著準備出兵。
“抱歉,吵著程校尉了。”劉賢一見守將醒來,便是連忙上前致歉,神情誠懇至極。
“大人,請問貴軍這是要去哪裏?”拱手向劉賢回了禮,倒也是依舊抱著小心。
“不瞞程校尉,我軍既是奉使君之命出兵相助,此刻前方戰事正緊,而我軍將士已是休整足了體力,正該出兵相助。”
“現在出兵?”守將抬頭看了看天色,正是夜深不見月的時辰,於是臉上的狐疑更甚了,“再等不過兩個時辰左右便是天亮,大人何不那時再走?”說著,守將又緊了緊手中的刀。
“程校尉莫不是忘了,在下午後時所言?”看著守將的戒備神色,劉賢是無奈地一聲苦笑。
“……”
守將當然是記得,下午劉賢領兵來到時,隻說前方戰事正緊,而他所帶兵馬急行趕路,糧草已盡,軍士疲乏,所以隻求城中供應一餐飯食,及在城外覓一宿地休養半日,便要啟程。當時劉賢這麼一番急公好義的做派是讓得城中上下大為感動。縣令本想邀劉賢進城休息,隻是他們城小,於是才不得不讓守軍從城中運出了許多軍帳,臨時擴建了軍營讓對方入營休息。
而當劉賢領著麾下將士吃過了飯,一入大帳裏就是睡得爛熟。守將隻道對方真的是急於趕路太累了,所以也不計較對方實際上已是食言晚了時辰,隻讓部下在外替對方警戒,而守將也就入帳休息去了。
如今看得對方半夜裏醒來,居然還不忘今早諾言,不禁神色是鬆動了許多。
“不想這一覺居然睡了這麼久,誤了時辰。”七情上麵地一歎,劉賢又是向守將一拱手道了聲歉,馬上就讓對方徹底地放下了戒備。“對了,程校尉,我軍此來隻配備些許幹糧,一路上糧草皆賴貴方供應。隻是我等於武陵道路不熟,還請教我等下一路該往哪出方向才能得充足補給?”
“此去一路上都是些小城,怕是難以供給大人軍中所需。倒是往北稍走遠一些,乃是河陽,因之與新溪離著不遠,也是繁華,其間糧草該是足以供給大人所需。”
“哦,此去往北一些便是新溪?武陵錢財之所聚?”說著,劉賢便轉頭往守將剛剛所說的方向望去,臉上突然展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是……”
咦?不對,這裏離著臨沅最多不過兩日路程,下午是我分明看見他們軍士所配糧袋鼓突,理應足夠五日所需才對,怎麼他們還要特地詢問糧草補給?
守將剛剛發現了對方行徑似乎有些不對,卻是再沒來得及詢問,背心處便是一陣劇痛。守將上過戰場負過傷,當然清楚傷痛的滋味,所以他知道他後心中刀了。
隻是,誰下的刀?
劉賢!
守將張開口,嘴巴裏隻能湧出一灘灘的汙血;他怒瞪著麵前的劉賢,可對方隻是不屑地笑望著他;他想用刀砍向劉賢,可是他的刀已經掉到地上了,他的手已是無力而冰冷。
守將不想閉起眼睛,可是黑暗依舊剝奪了他的視線,背上的傷口已經不痛了,隻是有點癢。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離自己而去,就在這時候,有聲音響起,很輕,很悠遠,很不真實,可他很熟悉,因為他已記不清有多少次,將刀從對方身子裏抽出時聽過這聲音了。
這聲音,好熟悉……
撲通,守將的屍體倒下了,雙眼還在睜著,就仿佛他還沒死去。
看著對方那死不瞑目的屍體,劉賢又笑了一聲,笑聲是那麼的殘忍,那麼的貪婪,那麼的神氣,那麼的不再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