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二(1 / 2)

天上日光已經開始黯淡,地上的刀光卻依舊燦爛。越燦爛,越紛亂。

又一處紛亂,又一天的紛亂。

“老大,二隊快不行了!”

“後、後隊的潰兵,收攏了多少?”

衣亂甲斜,血刀崩裂,狼狽的橋蕤急匆匆地回來了,可等著他的,隻有紀靈虛弱的回應。

“老大!那些潰兵早已軍心盡喪,就是收攏再多也沒用!再說,一敗陣他們就早逃光了,又能收攏多少!”

斜倚著樹幹,紀靈不甘心地撫上了左肩的傷口,掙紮著站了起來,卻是渾身顫抖,連腰都直不起來。可是這虛弱隻讓得他更加倔強,一手撐著長刀,背靠樹幹,顫顫巍巍地,紀靈是終於站起了身子。

隻是紀靈剛剛站起,雙膝卻又一軟,整個人是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這份虛弱,又讓得紀靈的倔強,看起來是那麼的可笑。

甘寧,你他.媽該死的!

虛弱在身子裏流淌,隨著血流,最終歸於肩上,成了一陣疼痛,又讓紀靈想起來了,那一刀。就在前頭夜裏,亂軍之中,一刀,甘寧就隻用了一刀,他紀靈就敗了,身受重傷,徹底失了扭轉乾坤的可能。

不說那晚穩住軍心重整陣勢;就是如今,在逃去臨湘的路上,也管不住手下殘軍亂成一團,被追兵一波波地追著咬殺。

“老大,你沒事吧?”一見紀靈摔倒,橋蕤馬上就是衝前扶他起身。

“潰兵,沒有也要用。撐著,等前軍回師……”又被扶著挨到樹幹上,紀靈的手還摸著左肩的傷口,突然感到一陣陣發冷。

隨後,紀靈聽到了馬蹄聲,由遠而來,一點也不響亮。

“將軍,前軍回報,因為趕路太急,陣勢全散了!如今要花時間收攏兵馬,不能馬上回師!”

“什麼!李裹他居然這時候發傻,連幾個兵都管不住!”

橋蕤罵得還不夠爽快,他甚至還想提刀去到前頭,罰那李裹十幾刀棍,然後親自督師回援。隻是這些想法,瞬間就被突然拍到肩膀上的手掌給拍沒了。

“老橋啊……李裹,他不是傻了,他是餓了。”

“餓?”

“餓了,餓得怕了。從前天夜裏我們被趕出羅陽,失卻了全軍所有糧草,兄弟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都是餓得沒力氣了。這時候還讓他們麵對甘寧的追兵,他們怕打不過啊。”

呐呐看著紀靈半響,看著他坐倒地上,一臉豁然看開的模樣,橋蕤卻是覺得心底發涼。

多年兄弟,大難臨頭,也隻是自顧自地飛走。兄弟,多年的兄弟啊!

“呸!一群貪生怕死的小人!”

長嘯一聲,滿臉怨怒的橋蕤站起了身子,握緊了刀,想要前去追趕質問那些棄兄弟而不顧的癟三。可是一邁開步子,他的人卻沒有走出去,隻是用盡了力氣,狠狠地踢打著地上的腐泥。

踢著,踹著,又踩著,橋蕤在狠狠發泄著,周圍的兵看得都黯然低下了頭。

“將軍,二隊敗了,潰散得很快,主將程多戰死!因為二隊之敗,後軍側翼暴露,陣勢已是難以為繼!請將軍指示!”

指示……還指示什麼?

“老橋,拚了吧。”

“還用你說!”紀靈仿佛臨終遺言一般虛弱的話語,反倒激得橋蕤血性更足,就像已被血性刺激得發了瘋的野獸,“中軍,還能走得動的,都跟我來!”

附近幾個偏將猶豫地看了紀靈一眼。

“去吧。”

紀靈首肯了,然後剛剛還唯唯諾諾不敢向前的偏將們,頓時就變了,從表情開始,到眼神,然後還有內心,一股原始的血性翻騰了起來。

困獸猶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