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我諒他們也闖不過這道宅門。”韓慕之在夜色中望著他,俊秀的臉上泛著從容的笑意,低聲提醒道,“梅卿,你再仔細聽。”
陳梅卿一怔,照韓慕之的意思側耳細聽,這才發現越獄的喊殺聲已漸漸式微,倒是縣衙快手的威喝占盡了上風。
“原來你早有防備?”陳梅卿一顆心總算落回肚子裏,漂亮的臉上又浮起往日吊兒郎當的笑,心有餘悸地埋怨韓慕之,“虧你竟把我也蒙在鼓裏,看把我嚇的!”
韓慕之笑著任他怪罪自己,故意揶揄道:“當初提醒我做防備的是你,怎麼事到臨頭慌成一團的也是你?”
“咦?”陳梅卿一愣,臉上露出訝然的神色,片刻後才拊掌歎道,“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提醒得你,是白天你收留進縣衙的那個粉頭,你還記得嗎?”
“她們?”韓慕之蹙起眉,半信半疑地望著陳梅卿,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白天回縣衙時,那個叫羅疏香的姑娘說,要我提醒你小心那幫和尚,”陳梅卿此刻也說不清個所以然,索性提議道,“你若是想問個明白,不如把她們叫進二堂來問問,你看呢?”
韓慕之眸中一動,沉吟了片刻後點點頭,對陳梅卿道:“這事倒也蹊蹺,還是請她們過來一趟吧。”
陳梅卿欣然領命,片刻後皂隸便領來了羅疏香與金描翠。兩個姑娘跨進二堂時神色各異,韓慕之粗略掃了一眼,心下便已有了底:“本官今天將寶蓮寺僧眾收押進縣衙大牢,為防不測之變,入夜後即命捕快在衙中布防。本官原以為此事是陳縣丞有未雨綢繆之智,不料事後竟得知,他是受了二位女校書的提點,可有此事?”
說這話時韓慕之眼睛一斜,直盯得陳梅卿在座下尷尬地咳了兩聲。
此時金描翠蓬著頭跪在堂中,因為剛才的一場騷亂,一張小臉早已是梨花帶雨。她和羅疏香睡的廂房緊鄰縣牢,大半夜被刀光劍影的喊殺聲驚醒,差點嚇破了膽子,此刻哪還說得出半句話來?倒是跪在她身旁的羅疏香仍然神色平靜,在叩拜過韓慕之之後,輕聲慢語地回答:“明府大人萬福。陳大人素來足智多謀,小女豈敢妄稱提點?隻是今日縣衙的差爺在押解僧人時,小女從那寶蓮寺住持的臉上,看出了一些蹊蹺罷了。”
“哦?”韓慕之在座上端詳著羅疏香,低聲道,“願聞其詳。”
“早先那住持被大人審問時,雖則姿態卑微,臉上卻並無沮喪膽怯之色;後來被官差緝拿時,表麵上低頭伏法,目中卻時而閃露凶光。因此小女才會擅自揣測,他心中已思定謀反之計,所以提醒陳大人預先防範。”
韓慕之在堂上聽完羅疏香的回答,沉思了片刻,嚴肅的臉上緩緩浮起一絲笑,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沒想到區區一介女子,對人對事卻能觀察入微,著實令人稱奇。本官倒還想請教請教,關於本官辦的這件案子,女校書可有更多見解?”
素來青樓女子最懂得男人的心思,韓慕之話中隱隱透出的不悅,令金描翠芒刺在背,恨不得用眼神作針縫住羅疏香的嘴,不許她再賣弄唇舌。偏偏羅疏香卻渾然不覺,這時候仍然不緊不慢地回話,語驚四座:“大人您辦的這件案子,再高明不過。隻是有一件事大人做得稍稍有些過了,隻怕過陣子城中就會白白多出幾縷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