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夢麟穿梭花叢多年,從沒有挨過女人的耳光,羅疏這一巴掌打得他腦袋嗡嗡直響,心靈的震顫遠遠超出了皮肉的疼痛。
“你就真那麼討厭我?”齊夢麟捂著自己的半邊臉,鬱悶地直視著羅疏。
“這種事,是不討厭就能做的麼?”羅疏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嘴唇,羞忿地瞪著齊夢麟。
“可我是真心實意喜歡你,”齊夢麟被她看得有些惱了,幹脆一把抓住她的手,扯著她往自己身上招呼,“來,隨你打,要是還不解恨,就拿這竹簽子紮死我得了!”
羅疏慌忙丟掉自己手裏的糖葫蘆,生怕一個不小心真把齊夢麟給紮傷了。齊夢麟見她心軟,一顆心跳得更是激狂。
“你上次對我說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齊夢麟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一股子狂勁從說話聲裏透出來,將羅疏逼得無路可退,“如果我說……我要對你明媒正娶,你答不答應?”
“你是不是瘋了?”羅疏瞪著眼反問,卻色厲內荏地慌了神。
“我就知道你不敢答應,”齊夢麟斜倚著橋欄,背著漫天煙花兀自冷笑,“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卻願意陪我回揚州,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你又來裝傻?”
“你覺得我在和你裝傻?”羅疏心中一冷,無法忍受他半帶譏嘲的目光,轉身擠進了洶湧的人群。
是她太蠢,以為他貌柔心軟便失去了警惕,卻忘了撇開外表,他仍是一個會得寸進尺、蠢蠢欲動的男人——她真是錯得離譜!
“喂,你要去哪裏?”齊夢麟見她轉身,立刻伸手想攔住她,奈何過往的行人實在太多,就這麼一錯手,她的背影竟已杳然消失在人群裏。
羅疏在歡聲笑語的人海中落寞地走了許久,因為氣恨齊夢麟,也不願意回齊府。她捏了捏縫在衣服暗袋裏的錢,想到正好也隨身帶著路引,便索性找了間客棧住下,準備等到天亮就回臨汾。
她這一走,卻苦了六神無主的齊夢麟。街上的人實在太多,想找到羅疏根本就是海底撈針,他一個人在街上找了半天,始終不見羅疏人影,最後隻能幹著急地跑回齊府。這時候多喜園裏的丫頭們正聚在屋裏玩抓籽兒,齊夢麟一進門就衝著擠成一團的丫頭們喊:“喂,你們看見羅疏了嗎?”
“羅姑娘不是跟著三爺出去的嗎?”大丫頭立刻起身替齊夢麟脫下外衣,拽著他上爐邊烤火,“怎麼,您把人給弄丟了?”
齊夢麟心懷鬼胎,嘴裏訥訥說不出話來。另一個丫頭拿來手爐給齊夢麟暖著,趁沏茶的時候柔聲安慰道:“三爺您放心吧,羅姑娘那麼大個人了,還能跑丟不成?就是一時走散了,也曉得自己回來的。”
問題就出在這裏——他和她根本就不是無心分散的啊……齊夢麟此刻有苦說不出,躺在床上一夜沒合眼,心慌意亂地等到天亮,卻始終不見羅疏回來。他先是擔心羅疏出了事,可轉念一想她的機靈勁,心裏便漸漸明白過來——那丫頭竟然撇下他,直接回臨汾了。
媽的,連行李都不拿就這麼跑回去,他有那麼招人討厭嗎?
齊夢麟立刻招來連書:“你快去打點行李,我們這就回臨汾。”
“這麼快!為什麼?”連書一聽這話就急了,這些天他和連琴統共也沒說上十句話,就這麼回臨汾,豈不是讓連棋撿了現成的便宜!
“你別管,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齊夢麟此刻心如亂麻,懶得解釋,直接往上房那裏辭行去。
上房裏的祖母和母親聽說心頭肉要回臨汾,自然哭得是肝腸寸斷,齊夢麟尋了個機會逃離洪災去找父親。這時齊總督正在房中與大兒子議事,突然被小兒子打攪,用得還是個極其荒唐的理由,不由瞪著他訓道:“為何要今天回山西?等過兩天和我一起走。”
“我有急事,”齊夢麟搶白了一句,接著又若有所思地說,“爹,我和浙直總督府上訂的那門親,開春就退了吧。”
“你說什麼?”齊總督以為自己的兒子瘋了。
“我就琢磨著,我那門親事也不怎麼樣,”齊夢麟撇撇嘴,不知死活地望著麵色鐵青的父親,“聽說那總督小姐長得跟湯圓似的,笨的很,我已經這慫樣了,再娶她,生的娃還能翻身嗎?”
“混賬東西,你敢!”齊總督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小兒子,氣得渾身發顫。
“我怎麼混賬了,二哥都能出家當道士,我退門親事有什麼大不了的?”齊夢麟不以為然地說。
“三弟,別胡鬧了。今上癡迷黃老之術,你二哥修道,也是爹為齊家鋪的一條路,”一直冷眼旁觀的齊鳳洲這時也皺起眉,“你想退親,也別拿你二哥的事來攪混水。”
“我怎麼攪混水了?再說,這個家不是還有你麼?”齊夢麟不甘心地反駁,“反正這個家裏,我從來都是最沒出息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