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齊鳳洲被他氣得直咳,一直在堂外回避的連琴這時立刻拎著湯藥進堂,皺著眉為他順氣。
“混賬東西,還不給我滾!你大哥的身子若能有你一半好,誰還會指望你?”齊總督望著齊夢麟破口大罵,“我隻當你剛剛是中邪說了胡話,這幾天你都給我老實待在府裏,哪兒也不許去!”
齊夢麟被父親和哥哥潑了冷水,老大不高興地回到多喜園,卻沒想到自己的爹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派下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住了多喜園,成天守著他不許他出門。齊夢麟身陷囹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恨得捶胸頓足、咬牙切齒。
另一廂羅疏回到臨汾縣衙的時候,一進門就覺得氣氛詭異。她一時猜不透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最後還是陳梅卿按捺不住,背地裏好心提醒她:“劉巡撫年後從老家回太原,這次他的千金竟也陪著過來了。所以劉巡撫特意安排這位小姐順道過來住幾天,讓韓大人略盡地主之誼——這裏頭的意思,我不說你也明白了吧?”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羅疏猝不及防,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隨著陳梅卿的話被撕成了兩半,又因為心碎得太快,自始至終她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木然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回答:“我明白了,我不會給他添亂的,你放心。”
陳梅卿點點頭,有些同情地望著她歎息:“萬般皆是命,你總得認下,好自為之吧。”
羅疏擠出一絲苦笑,心不在焉地與他告辭,一言不發地往自己的住處走,不料走進三班院時,竟然迎麵碰見了韓慕之。
自打羅疏一進衙門時韓慕之就接到了消息,因此早已守在她門前等候多時。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羅疏冷淡的眼神,連日積壓在他心頭的焦慮,沉重得像壓著塊石頭——就是眼前這個人,這些日子天天折磨著他的心,成了落在他心底藥石無靈的沉屙。
“我回來已經好些天了,你去哪兒了?”趁著四下無人之際,韓慕之疾步走到羅疏身邊問:
羅疏沒有回答韓慕之,徑自低著頭繞開他:“大人,如今瓜田李下的,你上這兒來不方便。”
韓慕之立刻回身牽住羅疏的衣袖,急著向她解釋:“劉巡撫的家眷隻是路過此地,劉小姐忽然到訪,我事先並不知情。”
“算了,你不用解釋。”羅疏漠然打斷韓慕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望著他,目光中帶著冰冷,“劉小姐到底是衝什麼來的,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言?我不會給你添亂,這節骨眼上,我們還是先避嫌吧。”
羅疏冷漠的表情配著毫無感情的言辭,刺得韓慕之啞口無言。
是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避嫌他們不能做任何事。可是為什麼她能那麼冷靜地說出這些話?他情願她怨恨咒罵,也好過此刻堪比針砭的清明。
韓慕之心亂如麻地看著羅疏甩開自己,頭也不回地走進廂房,腦中隱隱感到不安與危機,卻又因為心中的虧欠不敢多言。一個月的分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重逢的第一麵她就亮出這樣消極的態度,讓他陷入了動輒得咎的困局。
或者一切等劉小姐離開之後,再尋找機會彌補二人間的隔閡,才是最妥當的吧?
然而就在韓慕之抱定緩兵之計的時候,轉天劉小姐卻忽然遣了一名小婢,背著韓慕之將羅疏叫進了內宅,說是要請她喝茶。
劉小姐芳名劉婉,年方十七,一切大家閨秀理應具備的德言容功,都能在她身上得到體現。羅疏第一眼看見她時,便感到脊背一陣發涼——隻要有可能,她這輩子最不想遇見的敵人,就是劉小姐這樣的人。
“羅都頭快請坐,”劉婉很是熱情地招呼羅疏入座,又令婢女沏茶,“按說衙門裏公務繁忙,我這樣貿然請你,倒怕耽誤了你的正事。隻是這衙門裏都是一幫臭男人,我在內宅裏待得煩悶,聽說羅都頭你也是姑娘家,就想著找你來陪我說說話。”
“劉小姐您客氣了,”羅疏低著頭回答,“按例我是不能進內宅的,您這樣做,隻怕有人閑話。”
“怎麼會呢?”劉婉笑道,“別看我是閨中女流,說話不及爺們兒有分量,卻也容不得別人欺負。再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規規矩矩地在一起,還怕別人說三道四?”
羅疏聽著她指桑罵槐的話,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嘴裏隻應道:“劉小姐說的是。”
“既然如此,過幾天就是龍抬頭,咱們幾個女眷不如聚在一起熱鬧熱鬧,讓他們爺們在外麵忙去。”劉婉這才笑容可掬地提議,“我想在內宅辦個堂會,請戲班子唱幾台戲,聽說羅都頭會唱曲子,但不知你肯不肯賞臉給我們唱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