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天賦不高,隻能借助勤奮。對任何一個人來說,唯一可以掌握的,是不放鬆對自己的要求,盡可能利用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做好自己能做的每一件事,這是我的信條。
—韓濟生
韓濟生,1928年生,籍貫浙江蕭山。1953年畢業於上海醫學院醫學係。1993年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現任北京大學神經生物學係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中華醫學會疼痛學分會主任委員,國際疼痛學會教育委員會國際顧問、國際疼痛學會中國分會主席等職務。長期從事針刺鎮痛原理研究,在針刺鎮痛的神經化學機理方麵處於世界領先地位。先後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二、三等獎,國家科技進步三等獎,衛生部甲、乙級獎,國家教委一、二等獎,國家民委一等獎等榮譽稱號。
2011年11月19日,中國醫學界最高規格個人獎項 —吳階平醫學獎舉行頒獎大會。與鍾南山院士同台領獎的,是一位神采奕奕而又風度翩翩的長者。他就是中國科學院院士,北京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神經生理學家,中國疼痛醫學開創者韓濟生。
“濟生”指引了一生的前進方向
1928年,韓濟生出生於浙江省蕭山縣一個開業醫生之家,“濟生”這個名字是他父親取的,韓父是浙江蕭山的一名醫生,他從傳教士那裏學了一點醫學知識,以行醫謀生。給兒子起這個名字,是希望他將來能夠接受正規的醫學教育,有更大的本事和出息,普濟眾生。
年幼的韓濟生並不知道這個名字有什麼深刻的含義,但從小的耳濡目染使他感到做醫生很好。當時的醫生都是非常接近病人的,與病人的關係非常密切。韓濟生看到,經過父親治好了的病人常常到家裏來看父親,病人和醫生往往成了朋友,醫生能夠解決病人的痛苦,病痛被解除了的病人都特別高興,這種情景讓他期望著自己將來也要當醫生。
1937年,也就是韓濟生九歲那年,日本侵略中國,到處狂轟濫炸,蕭山許多老百姓被迫逃難,在舉家逃難的途中,韓濟生的母親因為膽囊急症得不到及時救治,撒手人寰,這給幼小的韓濟生心靈上刻上了一道無法磨平的傷痕。憑什麼中國人就要受欺負呢?國恥家仇,鑄就了韓濟生剛毅的性格,他立誌為國家、為人民做一點事情。
1947年,韓濟生從杭州高中畢業。父親原來是希望他學醫的,但是家道衰落,要供他上六年的醫學院非常困難,他身邊許多親屬認為,報考四年製的工科學校早日謀生,是韓濟生最佳的選擇。可是韓濟生最為向往的,還是六年製的上海醫學院,盡管他同時報考了浙江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一共三所學校,並且同時被三所學校錄取。家裏說一個六年、兩個四年,你還是上四年吧,時間短好早一點賺錢。韓濟生手裏攢著三份錄取通知,拖而不定。到最後,浙大放棄了,交大新生報到的截止期過了,韓濟生用他自己的話說,就這樣“賴”,賴到了上醫。雖說上醫的學製比另外兩所大學要長,但他父親最後也沒有說什麼。那一年報考上海醫學院的考生有三千人,但隻招三十名,學校規定,前四名提供獎學金,吃飯不用出錢。韓濟生剛好是第四名,獲得了獎學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
韓濟生執意選擇了學醫之路,回憶當初,韓濟生認為,他人生的第一個選擇是非常正確的。他常說“學醫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這是一次最為關鍵的轉折,從此指引了他一生的前進方向:走濟生之路,普濟眾生。
嚴謹的校風啟迪了做人和做事的原則
韓濟生在上醫學習的五年期間,上醫各位老師認真的態度、敬業的精神,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首先印象深刻的是人體解剖學的齊登科教授,解剖學是醫學生最早學習的課程,當時全部都是英文授課,那麼多的解剖學專業名詞,使韓濟生和同學們剛開始有點頭暈,但不久都很快適應了。一方麵,齊老師了解這些學生,所以講課比較慢,讓你有時間記筆記;另外,他一邊講課,一邊在黑板上畫圖,他兩個手同時都能畫,將人體內神經、血管、肌肉、骨骼和各個器官的位置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準確地畫出來,層次分明,使學生一目了然,而且他的解剖學名詞拉丁文發音很標準,所以學生們對那些拗口的名詞都背得很熟。
令韓濟生印象深刻的徐豐彥教授當時是生理學教研室主任,每次到教室上課,韓濟生都要經過他的辦公室,看到的是徐教授整天就坐在示波器前麵,除了上課,他一天到晚就坐在那裏,旁若無人地進行著他的實驗研究,是那麼專注、認真。藥理學的張昌紹教授,他講的藥理學,思路清晰,深入淺出,引人入勝,總讓人意猶未盡,使得枯燥的藥理學知識學起來輕鬆又充滿樂趣。
臨床各科的教學中,錢悳教授給韓濟生的印象最深:“他的脾氣很大,要求很高。 ”韓濟生記得很清楚,他兩次帶領學生們去上海郊區開展血吸蟲病防治工作,第一次是到駐軍部隊裏做糞便檢查,在顯微鏡下看有沒有血吸蟲卵,任務比較輕鬆,有空時還可以騎騎馬玩玩。但是第二次任務卻很重,要參加對血吸蟲病人的治療,要注射銻劑,銻劑是治療血吸蟲病的特效藥,但毒副作用大,錢悳教授一個組一個組地去檢查,凡是準備工作做得不好、沒有對病人做好宣傳解釋,或者對銻劑注射的操作不規範的,都會挨批評。韓濟生是其中一個小組的組長,分配在有名的血吸蟲重災區任屯村,好在他們這個組非常兢兢業業,圓滿完成任務。
錢悳教授和上醫老師們嚴謹、認真的風氣,對工作的嚴格要求,對病人的負責精神深深地影響著韓濟生。拿講課來說,他從不照本宣科,而是運用精湛的語言藝術、豐富的肢體動作、充分的眼神交流,牢牢吸引學生的注意力。他還注意在課上留出一定的時間與學生互動。他講的生理課和神經生物學課,都被教育部評為精品課程。
韓濟生堅持一種理念:“批評是培養研究生的主要方法。等到沒有什麼可批評時,研究生就該畢業了。”曾有一名學生請韓濟生給他寫出國推薦信,韓濟生看了學生起草的信稿,發現這名學生把學習成績寫為前5%,便對他說這並不符合事實啊!學生說有同學還寫了前 2%呢。韓濟生當即嚴厲地批評說:“科學就是要實事求是,你連對自己的評價都沒有勇氣求實,你將來從事的科學研究能讓人信服嗎?”學生們也習慣了他的批評,甚至希望聽到韓老師的批評。
上醫給了韓濟生很大影響的還有兩件事。一個是英語學習,一個是討論的風氣。
韓濟生總是說:“我這點英語,人家說你怎麼會的?我就是借著上醫的三年—1947、1948、1949年 —打的底子對我幫助很大。”他1947年入學,那個時候上醫全部都是英文講課,他慢慢地適應了這種學習上的轉變,對他的幫助很大。以縮寫為例,凡看到英文縮寫詞,韓濟生一定要知道這個縮寫的來源是什麼,這就是上醫教出來的。有一次,一個澳大利亞的同事給他們介紹剛剛出現的PCR(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中文翻譯為聚合酶鏈式反應,簡稱 PCR)的原理和技術,澳大利亞的同事介紹時說成了PRC,韓濟生笑著說是 PCR,他一愣,說:“是,PCR剛出來,韓老師你怎麼知道?”韓濟生說,這是他的習慣,在上醫就養成了這個習慣。現在他也希望他的學生養成這個習慣。他的學生做文獻報告時提到縮寫詞,他肯定會問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1952年畢業以後,接觸英文的機會少了,直至 20世紀 60年代中期,韓老師在針庥研究上有所突破,開始接受外賓來訪,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抓起來,熟悉相關的專業詞彙,預先寫好要介紹的內容,甚至背出來,經過半年多的努力,語言用語不是交流的障礙了。1979年,他第一次走出國門,在美國波士頓國際麻醉藥研究大會上,用英語作了大會報告並回答了提出的問題,他說:“這是我人生經曆裏很重要的一段。”通過自己的體驗,韓濟生在北醫第一個提出來用英語講課,還為此編寫了英文的生理學,這是當時北醫用的第一本英文教科書。他希望趁學生們年輕的時候,有很大潛力的時候,開發他們自身的資源,“你開發他,他就會了,你不開發他,他的智能就發揮不出來。”這樣,生理主任用英文講課了,大家也就慢慢地講起來了,送出國的研究生回來,也都這樣講,英語氛圍越來越濃,業務討論的時候也可以用英語發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