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驚了天下(1 / 3)

三年後。

三月芳草萋萋、柳翠溪清。

在東越和西淩的邊境有條江叫環燕江,江麵寬一千五百多米。江岸兩邊的人,有不少以就以擺渡為生計。環燕江的西麵,西淩境內,有一坐高山叫燕回山,山上一年四季白雪皚皚,山腹中卻有一個桃源穀,四季如

,開滿桃花。

桃源穀中有一處微微伏起的小矮坡,擺了與當下風景極不相襯的花梨木的方桌,此時桌旁正坐著四個人。

寧天賜見過桃花,卻從未見過一望無際的桃花海。此時正是晨曦初透時分,山間繚繞著薄薄霧氣,彩蝶翩飛,美侖美渙。

可景色雖美,小家夥臉上卻未開顏,他見著大人坐椅子都能夠雙腳著地四平八穩,一邊品果一邊看著美景,而他卻隻能懸在半空,想吃個果子,還要卯足了勁兒想要把腳夠到地上,因為個子太小,坐椅又太高了,他要踮著腳尖整個人往前靠才能夠得著方桌上的果子。娘親正托著腮沉迷於眼前的美景,而他的舅公正和太子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沒有一點的意思幫忙把那果子挪到他的跟前。

沈千染在他的

側,沒有看到他憂鬱的小眼神,但坐在他正對麵的南宮鄴呢?隻要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求救的眼神。可是他左手捏著一個精致的小茶盞,好象是來來回回地端詳著茶盞邊沿的鎦金雕花,其實那眼神正盯著他的娘親發呆,那眼角眉梢盡是潤澤之色。

荷姨說,南宮太子對娘不懷好意,果然如是!

尤其是,南宮太子今天也穿了和娘親一樣顏色的衣裳,那

絳紫色的長袍,外罩一層淡淡的薄紗,蒙蒙朧朧地,和娘親裙裾上的鎦邊還用了一模一樣的麵料。

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是他的爹,可他不是,他隻是自已的義父而已!

寧天賜臉頰上帶著一縷憤怒的緋紅,呲著牙努力了半天終於撈到一塊蜜餞,剛想往嘴裏塞。

“賜兒,小心蛀牙!”寧天賜的舌頭剛

到一點的甜意,手裏一空,那一顆飽滿

人的果子已在落入寧常賢的口裏,再見到時就成了光禿禿的殼被吐了出來。

寧常賢將麵前的一盤葡萄往寧天賜的麵前一推,“小孩子多吃些水果。”

寧天賜白嫩的小臉兒越發潮紅起來,粉嫩得讓人想咬,他苦著臉

了一下手指上蜜餞留下來的餘味,扭開了頭。

一旁的南宮鄴剛想隨口附合寧常賢一句,卻被小家夥水勾琉璃美目,泛出的幽怨深長的給噎了一下,心想,這次西淩之行,這小家夥沒少折騰,唯恐有人和他搶娘親。

記得那時他無意中得知沈千染準備回西淩,又從西淩的錢莊得知,近期內沈千染調集了大筆的銀兩,他心中異常不安,唯恐佳人一去不回。

適巧,西淩朝庭發函,希望能從東越暫調一批藥材,以備西淩災後若發生瘟疫時調用。

他計上心頭,以此為借口,他專門帶一隊友好使團赴西淩贈藥。

為此,他特意去天賜藥莊找沈千染,以路途遙遠,她一個女子行路不安全為由,邀請她一起同行。

沈千染直接了當地推拒了他的邀請,她說話時,聲音很輕卻透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眼眸如粼粼皓月透著水光卻沒有多餘的感

,隻是虛應的客氣。

他看著她翩躚地離去,如同看到一個七彩泡沫在他的眼前如幻影一般碎裂。

在她麵前,他的智慧從來不是健全的,她的一個眸光,象是能吸食

月精華的小妖一樣,把他的魂魄吸食怠盡,讓他她連反駁的力量也沒有。

他裝著不在意地樣子瀟灑地告辭,可出了天賜藥莊的門口,正巧這時候起了陣風,吹得門前轎簾飛揚,他揚了一下衣擺就上了轎,悶悶地坐在裏麵發著呆。

直到一個

呼把他震醒,“你是誰,為何上了我的轎子?”

他才回過神,自已上錯了轎了。

最後,這一趟西淩之行,在寧常賢的促成下,他終於以寧天賜義父的

份邀請了天賜藥莊的女主人同行。

他看著小家夥漂亮得不象話的小臉,暗自氣餒。這一年中,他為了巴結小家夥,得以近水樓台,靠近他的娘親,他花了不少的心思去巴結這小家夥超強的胃口。可這小家夥一點也不仗義,讓她跟沈千染提一提,一起去西淩,這小家夥一口拒絕。

他可是沈千染的心坎的

,得罪誰也別得罪這小祖宗,於是伸手將一疊果子移到寧天賜麵前,眯起眼投以微微一笑,“他的牙蛀了就蛀了,省了將來換牙時還要去撥了。”

寧天賜聽了很吃驚地捂住嘴,帶著幾絲稚氣眨著雙眸,結巴道,“果子會……會吃賜兒的牙齒……”

沈千染見孩子一副受驚小白兔樣子,睨了南宮鄴一眼,如出皓月的晶瑩璀璨瞬時照亮了他的心。

“賜兒才兩歲多!正長牙,看到一些能啃的都想啃上幾下,練練牙口。”沈千染親自挑了一個又肥又大的果脯,眸中溫柔如水,“來,賜兒,放心吃!吃完記得瀨口便好!”

寧常賢不讚成搖首,“孩子要從自小教起,哪有你凡事都順著他。”話是如此說,但也沒再阻寧天賜的肥爪再伸向那一盤蜜餞。別人不知,但他全知寧天賜對沈千染的意義。

沈千染失蹤,在沈家看來,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女兒,無法接受父親納平妻,暫時去了外祖父家而已。那時,沈老夫人一心期待公主下嫁,對沈千染的事更不放在心上。

寧常賢幾乎是走訪江南各個地方,尋遍每一個醫館,但都沒有找到沈千染。

這一年中,他無意中也發現,除了自已和沈逸辰,還有另一撥人馬在尋找著沈千染,而且行程比他還快了一步。

直到兩年前沈千染通過他設在東越的錢莊和他聯係,他喬了裝來到東越,見到了他尋找了一年之久的外甥女。

那時,沈千染的

體幾近破敗,頭發已全部落光,臉上的黑斑已經延升至

口,沈千染以為自已再也渡不過去這一關,才冒險與他聯係,想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訴寧常賢,讓他提防將來可能要發生的事。

傾城告訴寧常賢,沈千染為了腹中的孩子,將腹中嬰兒

上所的的毒都轉移到自已

上,忍受了七個多月的折磨才生下了健康的賜兒。

那一夜生離死別,空氣中沉浸著生死離別的悲傷。

沈千染眼中無淚,目光鎖在天賜的小臉上,如同被黏住了一般,隻想一眼一眼地望,她想望進骨,望進髓,把對孩子的記憶帶進三生三世的輪回,她拚著最後的力氣叮囑寧常賢,讓孩子從此姓寧,因為沈家不會有這孩子的立足之地。

“你放心,這孩子就是舅舅的親孫子。”寧常賢緊緊地握著沈千染冰冷幹瘦的小手,他縱是再堅強,也

不住淚流滿麵。

他一遍遍地寬慰沈千染,隻要有他在一天,寧天賜在寧家就是唯一的嫡孫。

而天賜這孩子一出生,就擁有了寧家特有的琉璃眸。

在沈千染彌留之際,傾城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她將沈千染的

上的血漸漸地流放,用海膽的刺做成針,將寧常賢的血渡到沈千染的

上,奇跡終於出現了,第二

,沈千染渡過了最危險的階段。

而後近兩個月,寧常賢每

渡給沈千染一些血,再配以傾城的針炙,沈千染的臉上的黑斑漸漸褪去,頭部的毛發也開始一點一點地生長出來。

南宮鄴此時恨不得變成沈千染手中的絲帕,被她的纖手輕輕柔柔地握著,他忘形地看著沈千染為兒子擦臉,正好瞥到寧天賜一閃而過的戒備眸光,眉峰抖了一下。

一陣暖風吹過,沈天染看著滿天的粉紅花雨,她擱下帕子,親了一下乖巧膩在她懷裏的賜兒,陷入沉思。

這次西淩水患,看似不大,但若沿著重生前的記憶,這一次水災,一個月後會演變成荒災。

因為雨水不停,西淩所囤積的糧草全部發黴,到了一個月後,饑荒發生時,皇帝令富庶天下的寧家捐糧震災。當時寧家買了幾千擔的糧食運往災區,與彼時的申敬業一起撥糧,申敬業發現官儲的糧庫裏的糧食外麵看似顆粒飽滿,中間部份卻早已發黴腐爛,於是與當地的官員合謀,將發黴的糧草汙蔑是寧家購來。

當時皇帝懾於災難當頭,雖震怒卻沒有急著辦寧家,而是責令寧家再撥出一大筆款去東越購糧。

那時的糧已被坐地起價了三倍之多,寧家為這次震災幾乎傾了半數以上的家產。待震災二年後,又遭到了皇帝的清算,被抄了家。

這一次,沈千染已不是一個任由欺淩的弱女子。

寧天賜見沈千染眉峰淡愁,知道娘親又陷於沉思,每回娘親回憶完過去時,總是顯得不開心,他伸出胖胖的小手用力地扯著沈千染的衣角,等沈千染反應過來時,象個小雀兒般一頭蹦進母親的懷抱,指著紛紛揚揚的滿天花雨,“娘親,娘親喲,原來西淩這麼美呢!”

沈千染眉間含笑,唇角帶風,雙剪熠熠生輝地將

旁的兒子摟進懷中,臉貼著寧天賜的臉,輕輕熨著。

西淩美則美矣,對她來說卻隻是個風景秀麗的

曹地府!

而她的天賜,感謝上天,一出生就能哭能笑,不到四個月就可以口齒伶俐地喚著娘親。

寧天賜輕輕用小手撫上母親的眼角,象是一種習慣,想拭去她眼角那顆淚痣,沈千染的心瞬時坍塌了下來,這個小小的動作,是重生前,賜兒唯一能做到的,因為他手腳無力,唯一能給母親的安慰就是為母親擦去臉上的淚痕。

她眼角的這一顆淚痣也是以往所沒有,或許這一滴永不掉落的淚珠,是前世風幹的淚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