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步步緊逼(1 / 3)

“是,月亮遙不可及,可月光卻能伴我們一生。小丫頭,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出黑夜。”

蘭亭說話時,情深款款,向來悠淡如深潭的黑眸在月色下,漾開一絲瑰麗的波瀾,那一刹,竟是風華無雙。

在這種極致的蠱惑氣息下,沈千染麵色一紅,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突然,後頸一陣陣男子氣息的侵襲,接著,被他輕輕一帶,整個人被埋進了他的懷中。

蘭亭緊緊箍住她纖腰,他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隻有從她的身後抱住她,他才能裝作看不見她眼裏的拒絕和冷漠。他近似自語道,“小丫頭,我們不是相對無言,我心裏有太多的話對你說,也不是我說不出口,隻是怕被你拒絕。小丫頭,我這一輩子沒有這麼丟過臉,被你一次一次的拒絕,還是厚著臉皮來找你。有時我會想,你始終不肯接受我,這是不是報應,是我母妃對你的傷害,全部落在我的身上,讓我對你如此思念,求而不得。”

她不語,他雙臂微微使力,引著她轉過身來,看著她寒潭幽深的雙瞳,他抿著淡紫的唇,身軀慢慢繃直,狹長鳳目中泛著瀲灩波光,近乎沉痛,“小丫頭,我知道你的恨,你的心象一個曆盡千帆的修行者,讓我怎麼走也走不進去,可我並不比你好過。”他語氣抑鬱低沉,已經完全失去素日的高貴冷漠。

她急欲逃離這種曖昧迷亂的胸懷,她告訴自已絕不輕易服軟,她不願意掙紮去顯示自已的軟弱無力,而是用最殘酷的語言去攻擊他,她麵色波瀾不驚,仿拂在說一件輕鬆的事,“那你說怎麼辦呢?我該高高興興地接受你,而後,裝作一切沒有發生,每日晨昏定醒,恭恭敬敬地給你的母妃敬茶?”沈千染燦顏一笑,殘忍地添上一句,“行,可那是一杯致命的茶!”

蘭亭心中驟然大痛,其實這話她已經說過,可再次聽到時,他還是聽到自已內心深處神經斷裂的聲音。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舍不得放開她,隻有緊緊地抱著她,他才覺得心口那一塊的缺失被她填滿,雖然是帶著荊棘。

“三殿下,你今天深夜來,是不是想問,賜兒是不是你的骨肉?”沈千染低低笑開,一句一句地在他心口上挖掘著,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心髒跳得快從他胸腔裏衝出來,“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賜兒的出生和我有什麼關係,相信我這三年在東越如何渡過,這時候你應該已是一清二楚。三殿下,阿染猜對了麼?”

“是!”他眉目間全是死寂,看著她,如死囚在看著人世間最後一眼的繁華,那樣的眷戀,那樣的憂傷。

“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你隻要問,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訴你真話,三殿下,你是要問,還是不問?”

“不問!”蘭亭靜默了仿似一個四季輪回,他依然看著她,一雙墨玉瞳仁比天上的明月還清冷。

“既然不準備問,那三殿下請回吧。”她不再看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月光映照於她平靜的顏麵上,鍍上了一層朦朧的流紗。那一刹,她竟給了他一種宿命輪回的感覺。

“那我能問你一句麼?”

沈千染不語,低下首,隻是默默看著他。

“如果,我剛才回答的是要問呢,你會怎麼樣!”他早已從她的眼裏讀出答案,可他就是想確定,她到底無情到什麼層度。

“那我就告訴你!從此後……”沈千染迅速轉身,眸中瀲瀲,心潮湖生。

蘭亭聽到她冷酷如斯的回答,心裏發恨,幾步上前攔住她,眸中腥紅流淌,“告訴我後,從此與我陌路……沈千染,我從沒見過能狠過你的女人……”他隻覺身體裏闖進萬千隻螞蟻,無處逃身,開始一點一點地啃噬著他的骨血。

沈千染再轉頭時,微微一笑開了口,麵容上不見絲毫端倪道,“三殿下,不如我們做一個約定吧!”

“什麼約定?”淡薄月光此時正打在蘭亭白皙麵目上,描摹出俊美無暇的輪廓。

“給我半年,這半年,我做任何事,你都不可以去阻止,你潛伏在我身邊的暗衛,他們可以監視我,但不能向你報告一絲我的動向,若你能做到這些,半年後,你對阿染的感情要是不變,那阿染就給你機會。”若蘭亭一直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就會綁手綁腳,隻要一個環節出錯,那她這三年的努力全番白廢。

蘭亭緊緊地閉了閉雙眼,睜開後眸如潑墨,深不見底,“我答應,不過,半年後不是你給我機會,而是你得承諾,無論你是否能夠接受我,你都得陪在我身邊!”半年後,他一點也不自信這天底下最無情的小丫頭會愛上他。

沈千染思忖了一會,微微一笑,眉眼緩緩拂去冰雪,“三年吧,如果你做到了,我陪你三年,這是我的底線。”

蘭亭道,“好!一言為定!”

沈千染一早起來時,推開窗戶時,發現外麵下著雨,雖不大,但天空給人一種烏雲壓頂的感覺。

她唇角展開冰綃笑意,伸出纖手,閉上眼,去感受春雨那綿綿的觸感。

往年的春雨貴如油,而今年的,這雨水將一直下到五月底,直到洪澇衝破防線,淹滅無數的村莊和良田。

其實在半個月前,已有欽天監向皇帝提出今年星相異常,是大災之相,並指出,就在京城周圍不出百裏範圍。

可惜當權者聽不得這些話,一句“危言聳聽”,那欽天監就被摘了頂戴落了大獄。

這時候的京城從上到下,再也沒有一個人敢言大災即將來臨,尤其是朝庭,還為了南宮鄴為首的東越來使,皇宮中,連設三天三夜的宴會,以示兩國友好。

“蘭禦謖,這場雨是為你奏響的葬歌,你聽到了麼?地獄為你敞開大門……”她緩緩睜開眼,目光如井水寒澈見底,聲如地獄回音,“別忘了帶上你的嬪妃。”

“娘親,小雞雞要尿尿了……”寧天賜迷迷糊糊地跪在床榻邊緣,張著嘴打了個嗬欠。

“娘來了!”沈千染快速過去,抱起兒子,從榻下拉出個夜壺。

母子二人梳洗後,沈千染牽著兒子,帶著水玉和水荷去寧常安院裏一起用早膳。

自從沈千染提出寧家停了給寧常安的例錢後,第二日,夥房裏供給常媽的食材就除了青菜外沒有其它,常媽不解問了一句,夥房裏的老媽子馬上冷冷地接了一句,“如今西淩都要遭災了,公主房裏都開始縮衣節食,何況是……”話也不說完,隻是斜著三角眼瞟著。

常媽知道如今夥房裏的人全是瑞安帶來的,要是說多一句,準得又弄出什麼事非,到時候為難的又是她的小姐。也就忍了下來,帶著幾顆發黃的青菜悻悻地回到西院。

沈千染知道,當即給了常媽一千兩銀子,吩咐她,從今往後,母親的院子裏的菜全讓貴得樓的夥計送,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擔心銀子。

常媽接過銀票,高興得老淚縱橫,多少年了,日子沒活過這麼痛快。

這事很快就傳到沈老夫人的耳裏,一把拍飛古董架上的玉頸瓶,心裏怒得快糾出血來,卻也無可耐何,沈千染用的是自已的私房錢,她做祖母的總不能連這點自由也要幹涉她?

沈千染用完膳,把賜兒交給母親帶,自已帶了水玉去給沈老夫人請安。

剛到院裏,遇到正在急著把花盆往裏麵挪的香月,就她一個人在忙,臉已經被雨水淋了半濕,一邊搬一邊念,“養什麼撈什子的花,有太陽怕曬,下了雨又怕淋,成日裏讓我們搬來搬去。”說著,將盆栽重重往地上一放,指著花兒氣乎乎道,“養你比養一頭雞還累,雞還能下蛋,你能下什麼?”

水玉聽了“卟嗤”一笑。香月是老夫人房裏的貼身丫環,其實不必做這些雜活。可院子中的那些丫環全是瑞安帶過來的,個個比什麼都矜貴。

沈千染淡淡一笑,敢這樣公然哆嗦的,沈老夫人一定不在院子裏,便問,“香月,祖母呢?”

“二小姐!”香月轉身一看,唬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已方才心急時說的話有沒有被聽到,半濕的臉飄上了幾朵紅雲,小聲回道,“老夫人在前堂,一大早,廣嬤嬤來傳話說,申二姨娘家的那個申表小姐來看老夫人了,老夫人那時還沒起身,就沒請她進來,隻叫她在外堂候著。老夫人用過膳後,就去見申小姐了。”

沈千染冷澈雙瞳如針般聚起,眉目間閃過幾道噬血的興奮。

想不到申柔佳這麼快就有打算。但也瞧得出,她是走投無路,又想起沈老夫人了。

這樣的熱鬧自已怎麼能錯過呢?

“水玉,走,我們去看看申美人!”她轉身便朝外走去。

“好的,二小姐!”一提申柔佳,水玉臉上滿是興災樂禍的表情,她高舉著雨傘道,“小姐,我猜,這申小姐一定裝可憐,搞不好是冒著雨來看老夫人的。”

“總算有點長進。”沈千染轉首看著水玉,皓眸如星星般閃耀著,“不過,申柔佳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馬上裝可憐,她了解祖母是什麼人。而在祖母眼裏,她是恩客,曾經給落泊的申柔佳一次機會,可惜她跳得太高,躍過了祖母的底線,如果這回是被打回了原形,不得已而來求祖母原諒,隻怕祖母連麵也不會見她。所以,申柔佳這次來,肯定是以蘭郡王的義妹來探老夫人的,手裏頭定備了厚禮來謝祖母三年前的養育之恩!”她們回京還沒幾天,蘭郡王可能也不願意把這件事來宣揚,畢竟打的是自已的臉。這一點,相信申柔佳也能判斷得到,老夫人肯定不知道她目前的尷尬處境。

“那為何老夫人不讓她進內堂裏呢?”既然是蘭郡王的義妹,那在老夫人的眼裏多少也算是個貴客。

“總得讓祖母順了這一口氣,被一個小字輩玩了一回佛跳牆,祖母她老人家的一張臉往哪擱?”沈老夫人極愛麵子,當初被申柔佳擺了一道沒去計較,首先是因為蘭郡王她得罪不起,二則當時瑞安公主要下嫁,多少挽回了她一些顏麵。

可老夫人是計仇的,她對申柔佳的厭惡,很快地計到了申家人的身上。首當其衝的就是申氏。

當瑞安下嫁前的三天,她以新婦要入門,府中不宜有病人為由,將病得半死不活的申氏打發到農莊。

“小姐,那我們去是折她的台?”水玉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這樣的戲百看不厭,尤其是申柔佳,當年在街頭那一幕的表演,到至今她還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