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四麵楚歌(1 / 3)

申柔佳來探望沈老夫人時,本就沒想走出沈府,

上帶的銀子也不夠,哪有多餘的錢去雇一輛馬車。

她穿著富人家的裙子,撐著一把雨傘走到京城的街頭,倒成了一道風景,引來路人的頻頻注目。

從京城最繁華的富人街走到東城,足足行了一個時辰的路才到客棧,雖是雨勢不大,但裙尾,繡鞋已經滿是泥濘。她極力地低著首,裝作聽不到人群發出微微的噓嘩聲,走到樓上的彎角時,耳畔傳來一個略顯得沙啞的女人的聲音,“看什麼看,你瞧她那個浪蹄樣,準是出去勾三搭四。都窮酸到住這樣的破店了,還裝什麼千金小姐,我呸!”

“就是,能穿成這樣逛大街,我看是腦子有病……”

申柔佳裝作什麼也沒聽到,快速跑了起來,拐到彎腳的最後一間時,她抖著雙手從懷裏掏出鑰匙,開了幾次才把門打開,一進去剛關上門,就無力地滑倒在地上,她拚命地掩住嘴,不讓痛哭流溢出來……

“不行,我一定要去選秀,我不會失敗的,我一定行,怎麼辦,怎麼辦呢?”她把頭深深埋在雙臂間,腦子裏拚命想撕殺出一條路,隻要有一絲的希望,她就會去做。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什麼,衝到

邊,從枕頭下拿出一麵小鏡子,挑開額前的劉海,小心翼翼地檢查著,心裏狂呼:千萬不能留下疤痕,要不然,一切就全完了。

直到確定是輕微的劃痕,隻要好好保養就不會留痕時,她才放下心。

她透過窄小的窗戶,看到外麵的天色似乎快到午時,心想,或許父親和兄長一會就回來,該出去買些吃的,客棧裏的東西太貴了,她想走到街口那買幾碗麵。

她從懷裏掏出荷包,裏麵隻有三個銅板,輕歎一聲,拿了小凳子放到

上,墊著腳爬上,伸手向上試圖把掛在蚊帳上方的錢袋拿下,卻撈了一個空。

她的心倏地一下空了,也顧不得什麼,用力把蚊帳扯了下來,果然,她藏在那的錢不見了。

她呆呆怔怔地坐到

板上,心裏空得難受,這種藏錢的方法很隱蔽,是她年幼時和兄長寄養在大伯母家時,擔心她堂弟堂妹們偷她的零食,和兄長發明的一種藏東西的方法。

所以,不會是小偷潛進來,難道

她倏地從

上跳下,打開門,猛地拍打著隔壁的房門,“哥,你開門,開門!”

敲了好一陣後,房門才被一陣猛力打開,撲麵而來的是一陣熏人的酒氣,申軒玉沒好氣地瞪著妹妹,“幹什麼呀,你要不要讓人睡呀,老子這地剛躺下!”

“哥!”申柔佳顧不得發脾氣,推了兄長一把,擠進狹小的房間後,反鎖上門,上前捉住申軒玉的兩手,劈口就問,“錢呢,把錢給我,這錢很重要的!”

申軒玉的酒清醒了一大半,他推開申柔佳,躺回自已的

,“錢沒了,我賭輸了!你那不是還有一百兩銀子麼,又餓不死。”

“哥,你怎麼又去賭呢,我們現在的

況跟以前不同了,這可是七十多兩的銀子呀,我的天……”申柔佳踉蹌了兩步扶住了牆才撐住

子,眼淚

不住地簌簌而下,帶著她今

所受的委屈,帶著對明

前途茫茫的恐懼,“哥,我們怎麼辦?怎麼辦?我今天把事

辦砸了,還給人騙了一百兩銀子。哥,我們已經沒錢了。”

申軒玉喝了劣質的酒,頭疼得曆害,聽到沒錢,也沒心思去關心。

“哥,你以前很好的,有上進心。可我就是不明白,當初蘭郡王讓你做他的侍衛你不肯,卻自已跑去報名當個小兵,你要靠自已,我也沒話說,可你怎麼會染上賭呢?你好好的毀了自已的前程,哥,我真的不明白,你那時明明已經升了衛千總,連蘭郡王都誇你有本事,可你怎麼會自毀前程,怎麼會染上那些惡習呀……”

申柔佳這些話早就在申軒玉耳朵裏聽出了繭,他也懶得應一聲,卷了被子接著睡。

申柔佳哭了大半個時辰後,眼眶漲疼得曆害,連喉嚨都是幹裂澀痛,她深吸一口氣,停止了哭泣,耳邊傳來申軒玉的呼嚕聲,她轉過頭一看,那一瞬,她忽然希望申軒玉就此沉睡不醒。

她自已亦被心頭罪惡的感覺唬了一跳,再也沒勇氣看申軒玉一眼,帶著倉皇的腳步回到了自已的住處。

從包袱裏,拿了些茶葉,輕輕敷著澀痛的眼睛,

緒經過一場痛痛快快的發泄後,她的腦子又開始變得靈活清醒起來。

眼下,最關健是的解決錢的問題,否則,不出一星期他們就會被趕出這裏。

唯今之計,隻能是硬著頭皮去拿回在郡王府中屬於自已的東西。

等到了黃昏之際,申敬業卻遲遲不歸,申柔佳狠下心,換了一件幹淨的樸素衣裳,又解了頭發,梳一個不起眼的發髻,留下字條,聲稱自已先去郡王府要包袱。

雨越下越大,申柔佳怕天很快地黑下來,也顧不得行人注目,撐著傘加快地跑了起來。

到了郡王府前,她拿著傘半掩著麵對侍衛道,“侍衛大哥,我想求見梁宓兒,我是她家鄉的表姐,在京城綢緞莊做繡娘的。”她與蘭郡王結為兄妹後,與梁宓兒也親蜜了一陣,知道梁宓兒有一個親表姐嫁到京城裏的一個帳房書生。

侍衛稍稍打量了她一下吩咐道,“你在這候著,我進去通報一聲。”

“謝謝侍衛大哥!”申柔佳鞠了一個躬,遠遠地躲到牆柱邊候著。

不到一茶盞時,侍衛出來,朝她揚揚手道,“進去吧,宓主子在後園的梅雪苑等你,不識路的自已問丫環。”

申柔佳盡量低著頭,繞開亭欄,盡量

小徑,以避開來來往往的丫環婆子。

幸而這裏她很熟悉,很快地就來到梅雪苑,還未進,就聽到裏麵傳來一群女子的歡笑的聲音,讓她的腳步一滯。

以前,她也是其中一員,每次晚膳後,女人們無聊時,總是喜歡湊在一處玩玩擊鼓傳花,或是請了小戲班聽聽戲。

她看著大堂裏,眼睛漸漸模糊……原先她一直住在那裏,可她從不曾珍惜,隻想著有一天會飛得越來越高,她的心一直追尋著蘭亭的腳步,可偏偏是蘭亭,把她無

地推進地獄。

如今,唯有選秀是她的出路,既使是給一個老得可以當她父親的男人做小妾,也是她唯一一條能活出自尊的路。

進去吧……申柔佳拚命地吸著氣,直到攢夠勇氣。忍吧!就算被她們汙辱,被她們嘲笑,也比過幾

睡大街強。

她提著裙子跨了進去,抬頭

,象往常一樣娉娉婷婷地緩步走進了大廳。

也不知是誰先發現了她,冷嗤了一聲,“她怎麼還有臉來?”

廳中的人覺得有異,皆朝門口方向看,大家都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盯著申柔佳。

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梁宓兒,她

笑一聲,站起了 ,風

萬種地晃到申柔佳的跟前,圍著她緩緩地轉了一圈,上下打量著,最後,站在申柔佳的麵前,眸中透出清晰諷刺,“我家鄉的表姐?哼,連這招都想出來了,不愧是申柔佳呀!”

“我隻是來拿我的東西,沒別的意思,拿完就走!”她知道,雖然混了進來,但是不可能混著把東西帶走,那些侍衛都不是吃素的。她隻能光明正大地得到梁宓兒的首肯,才有可能。

“行!”梁宓兒也是幹脆之人,她張開雙腿,呈八字狀,指了指自已的跨下,笑盈盈道,“從這裏爬過去,你就可以把東西帶走。”東西雖然是這些年蘭郡王賞賜下來的,但說到底也算是屬於她的。以蘭郡王的為人,對女人一向不會計較太多。在這事上估計也不會再為難她。

她雖然不知道蘭郡王為了什麼事和申柔佳分道揚鏢,但這對她來說可是天大的喜訊,不狠狠地踩她一腳太可惜了。

大堂之中頓時響起女人們的尖細的哄笑聲,刺得她耳膜發疼。

申柔佳展顏一笑,她沒有時間去考量自尊,更沒有多餘的感

去傷

悲傷,她隻想早點拿了東西就離開。

在眾人大跌眼鏡中,她蹲下

子,四肢半伏地,幹淨利索地從她跨下鑽了過去,在眾人吸氣聲中,沒有任何尷尬地站起

,平靜地問,“我可以去拿了吧!”

梁宓兒鐵青著臉指了指

旁的丫環,吩咐道,“鸝兒你看住她,別讓她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拿好了,回這裏,讓我檢查檢查!”

“是,宓主子!”鸝兒得意洋洋地朝申柔佳瞄了一眼,不屑道,“走吧!”

申柔佳順了順略有些歪斜的發髻道,忍耐著心裏瘋狂的浮燥,溫婉地道,“多謝!”心裏狠狠地詛咒著,有一天她站在高位時,她賜給蘭郡王府的第一件禮物,就是給這女人一條三尺白綾。

申柔佳花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才把要帶走的東西整理好,除了拿走江南彩帛外,其它的都是挑這些年蘭郡王賞下來的東西,單單珠寶玉器之類,竟然有三個包袱之多,又重得驚人,她把一個裹在後背上,左右手各提著一個,所以,她就沒有手去撐著傘,任雨水滴在自已

上,隻一會兒便淋了個透。

她氣喘息息地跟在鸝兒

後一步一步地挪著。

鸝兒撐著傘在前麵走著,一邊罵著嫌她走得慢,一邊又故意帶著她往難走的路上繞,她忍受著。總算回到梅雪苑,她的一顆心卻倏地涼了下來,她不知道這算是好運還是惡運,蘭郡王正坐在

中的太師椅上,一群鶯鶯燕燕正圍著他侍候著。

她帶著戒備將東西擱在門邊的小角落上,在蘭禦風冷得快凍成霜的眼眸

視下,強撐著一股心力,緩緩上前跪下,嗑首道,“柔佳給郡王爺請安!”被趕時,蘭郡王曾道,“如果你再敢稱本王一聲兄長,本王就剪了你的舌頭!”

蘭禦風冷冷地瞧著她,穿著一

蘭布衫,頭上的發髻傾歪到一處,全

已濕透,剛跪下,地毯的四周已被浸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