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門口,站著兩個蘭色宮裙的丫環,把著門,看著遠處一群氣勢洶洶的人殺過來,兩個相視一笑,磨了磨拳笑,“可以練練手了,二小姐說了,隻要不打到那公主,不打死人,這府裏隨我們折騰。”
瑞安公主帶著一群的奴才侍衛殺氣騰騰地趕到廚房時,一看就惛了,這是小丫環所說的“打起來”麼?
廚房前的露天空地上,悶重的呻吟聲、微弱求救聲,哀叫聲和雨聲交雜著,天地之間亂了方寸,混亂不堪!
情況更糟的是,從服飾就可以一眼認出,挨揍的全是她的人。
空地的天井邊倒豎掛著一個人,瑞安認出是跟了她十幾年的大廚,邊上還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人,個個全身已被雨水淋透,有些已經不醒人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有些捧著小腿在嚎,有的揪著胸口在靠在井邊,五官因為痛苦全擠在一團。這些人,雖然她一時也認不全,但看他們的衣服顏色,也辯認得出全是廚房的夥夫。
另外幾個婆子雖然身上沒有明顯的傷,但樣子也是狼狽不堪,成堆地擠在過道外,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著。
而一個穿著蘭色宮裙的丫環就堵在過道口,不讓在下麵淋雨的奴才上來避雨。她雙手交臂在胸前,臉上全是張揚的笑,聲音清脆有力,“讓你們清醒清醒,看你們敢不敢狗仗人勢。”
“姑娘,我們不敢了,求求你讓我們上來避避雨吧!”今日的雨象傾盆而下,雨接連下了幾天不見日頭,天氣變得寒重了幾分,此時又是清晨時分,風吹過時,那些沒挨打的婆子凍得挨成一團瑟瑟發抖。
“老太婆,剛才罵的最凶的就是你,這回你長眼勁了?告訴你,這三天,我們都要在這做早膳、午膳、晚膳。如果誰敢上前阻止,想上來論理,我還想請教,府裏哪條規距說,夫人房裏的人就不可以用府裏的廚房?你們的主子是主子,我們的主子難道就不是主子了?”說著揮了揮握緊的拳頭,“要是來硬的,本姑娘更歡迎!”
“不敢……不敢,奴婢說錯話了,奴婢自個掌嘴。”那婆子的頭發被扯下來,一頭半白的稀疏的頭發被雨淋透,露出頭皮,乍看之下,就如一隻脫毛的老母雞。
“哼,按理,每一房都設有小灶,這個大廚房是公用的,偏偏你們這些奴才狗仗人勢!”蘭色宮裙的丫環早就看到瑞安帶著人來,她假裝不知道,依然口齒清晰地教訓著。
“是……是……”那個婆子被雨水灌得視物也不清了,也沒瞧見瑞安公主帶的人已經行到不遠處。
而廚房裏正忙得熱火朝天,香氣陣陣飄出。
絲帕早已被瑞安公主狠狠的捏在手裏,攪作一團,口中喃喃自語,“好,好你個沈千染,你竟也縱奴行凶,自你回沈府,從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但你言辭修度,讓本宮也捉不到錯處!”一夜無眠,眼前的一切如錐心的芒刺,不除不快!
瑞安公主眼中凝聚冷然,驀然轉身,曆色命令身後的十幾個侍衛,“把那幾個丫頭給我綁了,全部扔到井裏,讓她們清醒清醒,她們這是在哪裏撒的潑!”
“是!”十幾個侍衛齊聲應了一聲,聲音哄亮直透暗沉的天空,令瑞安的人心裏全部一震,那些困在空地裏淋雨的婆子頓時來了精神,互相扶持著站起身,臉露喜色。
劉管家隻遲了瑞安一步到來,他左腳略略移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可稍一靠近就馬上感覺到瑞安全身泛發著殺氣,心裏縮了一下,到了口邊的話又吞回去。
他知道東越太子送了一批丫環和廚子給沈千染,原本是要向瑞安彙報,但這幾日瑞安的臉色比天氣還陰沉十分,他這麼多年跟著瑞安,一看就知道準是為了銀子的事。而現在又是二季度的月初,一季度要支出地錢,那麼一大筆在他手上壓著,個個等著他去跟瑞安開口要錢,這時候,他哪敢再給她添堵。接著,聽到沈千染發下話,以後她的房裏的和寧常安房裏的一切開支由她自已負責時,他想既然這些新來的奴才吃穿用都不用沈府的,那就不用向公主彙報。
所以,瑞安公主並不認識這些奴才,隻道是沈千染自已買下的。
侍衛得令,紛紛上去圍住那三個丫環,十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與三個小環打,雖然有些說不過去,但這是公主的命令,他們在府裏當閑差拿個不錯的俸銀,自然不敢怠慢。
可惜,那幾個侍衛在府裏當了三年的差,說開了,就是個擺設。而這幾個丫環,卻是東越太子府一等一挑出來的好手。
侍衛連幾個丫環的衣角都沒沾到,還不到半盞茶時,有的被丫環拎著後領,扔了出去,有的直接被一腳踹飛,那三個丫環刻意將這些侍衛踹到一堆,十幾個人摔在一處,把最低下的那個人壓得鬼哭狼嚎。
瑞安站在原地,渾身繃緊,袖襟下的雙手正抑製不住地抽搐發顫,她的臉已近鐵青,她看著那團廢物,這樣的身手也好意思每月領她五十兩銀子?而府裏這樣的侍衛她整整養了近五十多名,這三年下來,吃的用的加上年裏頭領的雙餉,豈不是要一萬多兩銀子?
她花一萬多兩銀子養的,就連這三個小丫頭都打不過?平常還好,這幾天能當一百兩以上的首飾她都出手了。
心裏揪得發疼,臉色氣得發青,可眼下還不是算這個帳的時候。眼前這三個丫環決不可能是普通的丫環,看方才這身手,就算是皇宮大內的高手,也未必能製服這三個丫環。
瑞安定了定神,平複自己心中的惶恐和憤怒,斥問,“你們,竟敢對我的人動手!你們不知道本宮是什麼身份麼?”
小丫環踹完所有的侍衛後,活動活動了腳,聽到公主的質問,笑道,“公主息怒,奴婢們是侍候小殿下的,今早,夫人房裏的廚房正在擴大修繕,奴婢們要借這個地方給小殿下做早膳,做好了,奴婢們就撤。是他們不長眼,說這廚房除了他們能動,誰也不許進,奴婢這才火了,替公主教訓了這些不長眼的奴才。”
“小殿下?”瑞安疑聲反問一句,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這裏除了她,還有誰當配殿下這二字?
劉管家一聽,這才忙上前在瑞安公主耳邊輕聲道,“是寧天賜小公子,奴才聽說他是東越太子的義子,這些個大膽冒犯公主的奴才,就是東越太子派來侍候寧天賜的,有幾個被沈二小姐留在……那房的屋裏侍候著。”
瑞安公主臉色微變,一轉首,猛然緊緊攥住劉官家的咽喉,抬手揚起一掌摑去,斥道,“這事你怎麼不早跟本宮彙報?”,再想刮一掌時,瞬間又收回掌,此時他懲治自已的人隻會讓下人對自已更寒心,又落得個笑話。
她自知,東越太子的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真要鬧大,出了這個沈府的門,傳到蘭禦謖的耳中,到時吃虧沒麵子的肯定是她。
今天這虧,她是吃定了,臉也是丟定了!
“奴才昨日裏就想彙報,可適巧公主出門了,加上這兩日得貴樓的夥計還有彩衣坊的夥計都來找奴才來算數,奴才這一忙就給忘了。請公主恕罪。”劉管家的臉色也不好,被公主當眾掐了咽喉,以被刮了一巴掌,這張老臉算是沒了。
瑞安不理會劉管家的解釋,看著那三個一臉輕鬆的丫環,心思一轉,凝在嘴角的冷終於慢慢解凍,冷笑道,“本宮不管你們是誰的人,既然你們來了沈家,就得按沈家的規距來。”她冷冷地瞥了一下劉管家,“你去把二小姐給叫來,我倒要問問,她是怎麼管自已的奴才的,光天化日下行凶。”既然她不能處置這三個丫環,那她就把她們交給沈千染,若沈千染不能給她一個交代,她就以當家主母的身份狠狠地訓斥沈千染,甚至可以將她禁足。
劉管家應了一聲,“是!”就邁開大步往東院的方向去了。
秋霜吩咐一個丫環搬來虎皮太師椅給瑞安坐著等。
那三個丫環嘻嘻一笑,毫不在意地湊在一起,肆無忌憚地聊著,方才一架,各自手上的傷亡人數。
這時,老夫人身邊的丫環鳴風過來,看了看兩方對陣的模樣,走到公主的身邊,壓低聲線道,“老夫人說這些人是東越太子的人,讓公主要謹慎些處理。”
老夫人這個好意,更令瑞安的胸口都快爆裂出來,她要是早知道是東越太子的人,她才不滲這淌混水,這個老妖婆,自個懂得守在房中不出來,這回來個馬後炮來提醒她。
可她現在騎虎難下,也隻能把沈千染叫出來,訓斥一番,這事就當作不了了之了。
“公主,李廚子受傷不輕,得找個大夫瞧一瞧。”說話的一個奴才平日跟李廚子關係不錯,因為這層關係,也沾了不少口福。
“是呀,傷成那樣,這雨下得多大,得讓他們先上來。”另一個丫環看見那些婆子,個個眼巴巴地等公主給她們做主。
“就是,打得這麼狠,怎麼說也要報官……”聲音雖小,但隱隱透著囂張的氣焰。
公主身後的那些奴才可不懂得形式發展,以為這下把沈千染叫出來,狠狠訓斥一番後,再把這三個丫環杖責一頓後關到柴房裏。看看以後誰再敢欺負他們。
秋霜到底是公主身邊的貼身丫環,有些見識,她看公主並沒有讓人去把那些侍衛托走,又任那些廚房的人被風吹雨打,她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偷偷地瞧了一眼瑞安公主,看到她麵如塑泥,毫無來之前的氣勢。真覺這事不好,想著自已方才在路上添油加醋的一番言辭來激怒公主的情緒,心裏就開始發虛。
這時,劉管家氣喘噓噓地趕過來,在公主耳絆輕聲道,“沈二小姐說,這些奴才不是她的人,是東越太子的,她管不了,也沒能力管,公主可以自行處置!或去問東越太子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