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夜下驚變(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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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你居然想死?”蘭禦謖的神經驟然繃緊,如同一條快要斷裂的絲線。

他幾乎以為他聽錯了。這十多年來,他用盡了手段逼著她,毀了她的顏,用她的兒女逼著,她都死死地挨了過來。

如今,他不過是稍稍碰了她一下,她就想死!

她這是為了沈越山守貞麼?

恨意燎繞,他的身子一陣抽搐,他的手突然按在她的心口上,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帶著奇怪破音的低吼,“寧兒,你到底有沒有心?朕,朕自對你動心以來,這半生,你皆如紮在我心口上的一根刺,輕輕碰一下都疼!”

他看著她,似乎對他的話沒有一絲的反應,心下淒涼,輕撫著她輔散在地上的白發,不,不是她無心,他的寧兒也苦,過得極苦極苦。否則,怎麼會是紅顏未老發如雪?

滿腔恨怨一瞬放空,他一聲輕歎,聲音溫柔地要滴出水來,“朕這一生,自遇見你,縱情歡娛的日子屈指可數,想必……你也是一樣!既然如此,好,那我們一起解脫,在這裏我不僅複原了當初我們的小醫廬,還在後山建了寢陵,那裏設著你我的空棺。”他微微抬起著,眼睛緊緊鎖著身下的她,眸光如深淵,“寢陵門口有一道斷龍石,隻要放下,誰也沒辦法再進去,寧兒,既然你想與朕一起死,那朕就陪你!”

她累了,真的累了,累得連呼吸都要耗盡她的力氣。她轉過首看他,眸如同一片靜謐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幹澀地吐出一個字,“好……”後,便悄然閉上眼。

他壓製住所有的情緒,撐起身體,他將她的衣裳一件件的整理好。她象一具水晶娃娃,任由著他擺布,甚至他幫她穿上褻褲時,她的呼吸也是死一樣的沉寂。

他握住她的纖足,幫她小心翼翼地穿上她方才掙紮時蹬掉的繡鞋,他看她消瘦得曆害,他心裏疼得發緊,動作變得狼狽,而後,緊緊實實將她焐進懷中,心裏一遍遍地叫:寧兒,寧兒……

他將她抱出小竹居,月色不知何時隱入了浮雲中。

他先帶著她來到一個天然的湖邊,抱著她坐在一塊圓石上,眸光帶著回憶,輕輕笑著,“每天,我都一個人在這裏等你行醫回來,你猜猜,我在這裏幹什麼?”

她一語不發,他淡淡一笑,冰涼的指腹輕輕撫著她發際的碎發,接著道,“你喜歡聽故事,我哪有那麼多呢?所知道你大部份自已讀過。可我除了說故事,就沒有借口接近你,所以,你每天隨你師父去行醫救人時,我就坐在這裏編著故事,都編些你愛聽的。”他突然笑開了,那時的回憶太美,美得讓他一時忘記傷心。

他輕輕搖著懷裏的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哄慰著,“可每回我的故事把你逗哭時,我又後悔,我告訴你,這是故事,都是人編出來的,你反而不信,你一邊聽,一邊哭著。寧兒,那時的你,好傻……好傻。”

他默默地說了半宿的話,可她連眼睫都不曾抖一下,如死靈一般躺在他的懷抱中。

不見月光的夜晚是深重的黑色,既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他嘴角蒼涼一掠,將她如嬰兒的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地沿著小石徑朝山後走去。

沈府,卯時三刻。

蘭亭聽到高溯的傳音,忙遞了個安撫的眼色給沈千染,就走出了寢房。

高溯神情異常嚴峻,嘴角緊緊下抿著,看到蘭亭後,單膝跪下,“殿下,有些不妙!”

“說!”

“有五名風隊的暗衛跟住了皇上的龍衛,到此時,無一人返身。信隊傳來消息,禁衛軍有異動,還有趙承恩連夜出京,不知所向。卯時初,江南八百裏急奏傳來,太子馬上傳召,要臨朝,下令,在京所有的四品京官都得即刻入宮,否則以謀反罪論!”

蘭亭緊緊擰眉,太不尋常了,所有人要上朝,太子少保趙承恩卻連夜出京。若是禁衛軍被太子掌控,那一入皇宮,誰還能出得來?

蘭亭從懷中取出兵符,慎重交給高溯,“你拿著本王的兵符到京郊大營見趙虎城,告訴他,今日申時,若不見本王出皇城,馬上調派人馬圍住京城。再通知雷霆隊,若午時後,沒有風隊的消息,就潛入去東郊行宮,告訴父皇,太子反了!記得,去東郊途中,有一處斷龍崖,最易伏擊,小心那埋有太子少保的人。”

鍾家的暗衛風隊最擅長於追蹤,無一人返,隻能說明,回途中可能被人圍剿。很可能跟蹤蘭禦謖的還有太子少保。

高溯離去後,蘭亭馬上回到沈千染的身邊,俯下身,輕輕道,“江南八百裏加急,父皇不在,奏報已至太子手中,現在太子臨朝,我得馬上進宮,你今天什麼地方也不要去,就呆在沈府,若有事,我會派高溯將你和賜兒接到寧王府。”他把身邊最精銳的雷霆十將留在她的身邊,足以護她周全。

“是不是有事?”沈千染驀地坐起身,直覺太子突然臨朝,定是非同尋常。

他含笑捉住她手放在自已的胸口上,聲音透著輕鬆,“現在說不準,父皇昨夜離宮前,有留下口諭,若有事,命太子,我,七殿下共同商議。若真有八百裏加急,太子緊急臨朝,也不算違祖製。”

沈千染瞳孔劇烈一縮,疾聲道,“蘭亭,夜宴上,皇上當即給太子和柳貴妃難堪,加上蘭陵身後有太子少保,禁衛軍有半數人都聽趙承恩的命令,柳家掌握著西營十萬人馬。你要小心,他們突然發難!”

蘭亭眸光微微不解凝向她,輕聲問,“染兒,你是怎麼知道這些?”西營是今年初從東郊大營分出,甚至連他都無法確定西營統領伍衛是蘭陵的人還是蘭錦的人,沈千染卻一口道出是蘭陵的人。

沈千染心口一滯,澀然一笑,她該如何解釋呢?她會知道,是因為憑著重生前的記憶,太子謀反後,也暴露出來西營的統領伍衛是太子的人。伍衛一家二十多口人,當時隻早寧家半個月被斬殺怠盡。

“總之,你要小心防患!”她轉過臉,看著身旁熟睡的賜兒,輕輕道,“多保重!”

他陪了她一夜,她一句話也不說,甚至一直背對著她,如今,就因為她這麼輕飄飄的一眼,怦然心動,高興得想歡心雀躍。

他俯下身,輕輕地扳過她的臉,鳳眸抬起,潑墨般的眸光深處,漾上一股流光異彩,讓他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琉璃,竟挑出傾城絕豔的風彩,“好,我記下了,你也需記得,好好呆在府裏,別離開,等著我的消息!”

“好!”一種淺淺的無奈,夾雜著不知情的異樣在她心中緩緩升騰蔓延。

他突然將他摟住懷中,輕輕地抱了一下,“天尚早,乖乖睡吧!”震蕩低沉的聲音伴著他的心跳從他的胸口出傳來,鼻息處還有好聞的,數於他獨特的幹淨氣息。

“等著我!”蘭亭難得看到她乖巧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首,飛快地含住她的唇。

沈千染本能地用手輕輕抵觸,卻不敢太用力,怕驚醒了賜兒。

他唇舌間柔軟帶著溫潤的觸感,溫柔地一遍遍地吸吮著她,象帶著一股魔力催促著她去靠近,她不知不覺地悄悄地閉上了雙眼……

蘭亭走時那饜足的神情,讓沈千染又羞又惱。

沈千染雖躺了一夜,但她卻是思考了一夜,雖然此時蘭亭急色匆匆地離去,但眸中早已無初時驚聞母親失蹤時的慌張,她慢慢地坐起身。

她心裏有一股強烈的不安,但依著重生前的記憶,好象關乎西淩命脈的危機還差整整一年時間。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失蹤讓她變得敏感,還是她的重生,有些東西在悄悄改變。

西淩皇宮,永寧宮

珍妃又是一夜無眠,枕邊就放著那張瑞安交給她的畫像,若非昨晚太遲。宮門已落了鎖,她定然把瑞安傳進宮,狠狠地咒罵一頓。

終於熬到天亮,待卯時宮門一開,她就讓宮人去沈家傳喚瑞安進宮。

辰時,柳貴妃派人到永寧宮,請珍妃過去一起品今年江南的貢茶。

宮人巧笑嫣然,語氣恭順,“珍妃娘娘,貴妃娘娘說了,今年江南水患,新茶極少,這些還是長在懸崖之上,背著雨方活下來,是藥農采了,拿到集市上賣,被娘娘的一個遠方親戚瞧見了,認出這是上等的野生茶。便讓人千裏迢迢送到京城,孝敬給貴妃娘娘了。娘娘念著大家的好,所以,一大早讓禦膳房的備了幾道小茶點,就請娘娘一同去品茶。”

珍妃淡笑道,隨口問道,“除了本宮,柳妹妹還請了哪了宮的?”

那小宮女口齒極伶俐,邊笑邊福著身,“都請了,娘娘說,喝這茶也圖個新鮮,索性今兒請大家一起圖個樂。”

珍妃不以為意,從繡亞手中接過一大束的瓊花,淡淡道,“你去回稟一聲,本宮這會已傳了瑞安公主進宮,等她進了宮,本宮和她一起過去熱鬧。”

“是,珍妃娘娘!”宮人福身後退。

珍妃心裏冷笑,這柳妃的道行倒見長了,以前她最吃不起蘭禦謖給的委屈,常常為蘭禦謖的一個冷眼,會難受上三天,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蘭禦謖砸了酒盞,這會沒過幾天,就能開宴請眾人去她宮中品茶了。

珍妃的人很快就到了沈府,傳了珍妃的話。

瑞安那日自從與女兒一番長談後,整個心思都變了。適巧當天下午,劉管家又從貴得樓那拿到了丁勝奇的銘貼,兩張一對照,確定了真有其人,心想有三個月讓她慢慢打算如何贖回永恩候府,頓時安下了心。

她聽從了大女兒勸告,開始呆在她的朝顏閣閉門不出,安心等著鍾亞芙的消息,若皇上恩準了,她便決心與沈越山合離,以後好好過她平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