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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蘭亭帶著那綠衣女子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心房一揪,最深處有一種絕望樣的害怕,如夢方醒般地朝著方才他們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擠去,卻被推搡的人群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身邊的丫環執畫唬了一跳,忙一手撐扶住黃裳少女的手臂,疾聲問,“小小姐,您怎麼啦?”隔著衣裳,執畫都會感到自家小姐身上傳來的冷沁。
“我瞧見他了,瞧見了,真的有這個人,執畫……”黃裳女子喃喃自語,幾近哽咽,顫著手指著蘭亭消失的背影,語不成聲地哭泣,“執畫,帶我離開這,快,我要追上去,問清楚……”從三年前開始,她的夢裏就不停地出現一個場景。
夢中,在一間美輪美奐的喜房中,她端坐寬大的床榻中央,一身豔紅如晚霞的吉袍,幸福地等待著她的親郎來揭去她的大紅蓋頭。
終於等到了,在喜帕被揭開那一刹,她看到了她的新郎。
斜飛的劍眉微入鬢,微微帶著兵刃之氣,鳳眸瀲豔,眼角線條斜挑若水墨畫,挺直的鼻梁下嘴角線條分明,薄厚適中。
夢中,她渾然不覺失態地瞧著……直到那張臉緩緩變得模糊,在他的身後,突然形成一個旋窩一般,帶著一股魔力將他卷了進去。
她拚命地伸出手想拉住他,可他含著笑,推拒開,轉身時,如挾帶著雷霆般的烏雲隨風而逝……
每回夢到這裏,她就被心髒撕扯中的疼痛驚醒,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每一回夢到他,就是撕心裂肺地感到疼痛,好象那個人不是一個夢幻,而是她體內的一部份,當他掙開她的手離去時,她的心被他一起帶走,同他一起卷進了那滾滾地旋窩之中……
這個夢已經糾纏了她整整三年。初時,她以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後來,同樣的夢頻頻出現,甚至她能在夢中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那青草的香味。
因為她自小離開父母,在義淨身邊長大,居於幽靜的竹林之中,偶爾會隨師父遊走於民間,看民生百態,記憶裏看到的全是赤足插秧的小老百姓,象這種穿著頂級繡金的衣袍的男子除了自家的兄弟,其它的男子從不曾遇見過。
何況,那般如神砥的男子,讓人見了又豈會輕易相忘?
她可以斷定,夢中的這個男子是她從未曾見過。
最後,她把夢裏的境況向師父求解,義淨告訴她,將來她會遇到這一個人,如今隻是時緣未至!
執畫侍候她多年,知道小姐的心事,看到她近於崩潰的神情,忙喝令一眾侍婢,“小姐的話你們沒聽到,快點開出路!”
眾侍婢忙應聲,分開兩邊推著人群,口中斥聲,“快讓讓,快點讓開!”那幾個丫環會是練家子的,那些尋常百姓雖然不滿,也敢怒不敢言,擠出一條路後,黃裳少女終於在丫環的攙扶中出了人山人海。
可放眼四周,哪裏有那黑袍男子的身影。
此刻正沐在晚春近初夏的陽光下,她感到周遭的一切是那麼刺眼,她倏然地閉上了眼,又開始感到自己手腳冰冷,心髒開始抽蓄,夢境帶來的記憶開始翻滾,渾身的血液都順著藍色的血管逆流到大腦和心髒,她終於遇到他了,可他的身邊嗬護著另一個人。
“小小姐,或許您瞧錯了,夢裏的人怎麼會出現在世間,或許隻是相像吧!”執畫看著傷心的小姐,輕輕安撫著,“我們先回客棧,明天我們得回京城了,小姐六月就要及笄,要是老夫人發現小姐又偷偷地溜出來玩,一定會派人看得更緊!”
黃裳少女恍若未聞,她複睜開眼時,清眸如同一片靜謐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好像死刑犯臨刑在等秋後問斬一般,無盡的絕望和恐懼。她知道自已不會看錯,哪怕僅僅是倉促掃了一眼,她也不會看錯!
“小姐,我們回京城好不好?”執畫後悔不迭,她不應該順了小姐的心意,護著她偷偷離開永安候府。
“不!我現在不想回去!”她輕輕掙開執畫的手,茫茫然地向前邁步。她不知道去哪裏,她隻知道她不能走,或天見可憐,她或許還能見他一麵。她想問一問,是否在他的夢中,也曾有一夜沒有完成的洞房。
“小姐,方才那冒著小姐的名行騙的人,難道就輕易地放過她們?”執硯性子有些大條,隻道自家小姐是因為被人冒犯而不悅。她有點不甘心地回頭看了遠處的搭台一眼,眼中滿是鄙夷,“憑她們也配提小姐的名諱,連小姐的名字也不知道,說什麼小名十七,真真笑話!”
原來,當初趙家好不容易生出了個女兒,因為太寶貝,起了上百個名字,老夫人也不滿意。因排行第十七,府裏上下,就先十七、十七的叫著,結果一叫叫到了五歲,老夫人還是沒定下名字。
最後入私塾時,老夫人熬了一夜終於想出了寶睿這個閨名。結果夫子直接點名叫她十七,府裏上下也覺得十七叫得順口了,趙十七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反而成了她的真名了。
執畫微斥地看了一眼執硯,“難不成叫小姐拋頭露麵指認她不成?小姐什麼人,她們又是什麼身份?況且,都提點到這份上了,還有人願去捐這個銀子,被騙了也是活該!”
微風吹過,竟比冬日的風霜還要刺骨,趙十七隻覺胸中陣陣翻滾,盡是難抑的嘔意,泌了一身的汗意。她沒心思去聽兩個小丫頭拌嘴,依然盲無目地地前行著。
執畫看到侍婢把馬車駕了過來,便上前扶住趙十七,擔憂道,“小姐,要不我們先上馬車吧!”
趙十七失魂落魄地應了一聲,突然聞到了一縷檀香味,神思漸漸清明,她看了一眼執畫焦慮的臉,輕聲吩咐,“去雁山吧,我想去燒柱香。”
“好!好!”執畫偷偷地噓了一口氣,扶著趙十七到馬車邊,一個侍婢在她的腳下擱了把小圓凳,讓十七踩上登上了馬車。
除了貼身的執畫和執硯陪坐在馬車裏,還有兩個坐在車頭駕車,其餘的四個分別上了馬,一行人便往麗水府的東北方向去。
京城,金鑾殿。
“一個小小的糧商,竟然敢趁機抬高糧價,皇上,以微臣之見,此例斷不可開!”刑檢司高大人一臉怒氣,中氣十足之聲響徹大殿。
“若不按這個價,人家不願賣,高大人難道想到跑人家東越去強買強賣不成?”文誌斌冷然一笑,上前一步,謹聲道,“皇上,那東越的丁勝奇已放出話,少一兩也不會賣給西淩,他是東越最大的糧商,又是皇商,隻怕未必會懼我朝天威!”文誌斌大傷初愈,聲音不大,但句句鑿實有力。
一直站在文相正對麵的不吭聲的柳相,此時亦略移出半身,雙手朝前一揖,躬聲道,“皇上,此例一開,其它的糧商紛紛效仿,隻怕屆時我朝傾全國之力也不夠鎮這一場災!”
刑檢司高大人馬上附合一句,“三倍的價格,這簡直是趁火打劫!決不能姑息!”
此語一出,眾臣紛紛給予回應,這次大災,戶部已三次撥銀,款項之巨,數年的賦稅都無法填補。
“其它糧商,若西淩有一個糧商手上有糧,還要去東越采購?柳大人,您真是朝堂之上久坐,連民間什麼行情都不知道!”文誌斌冷冷一笑,他昨夜在南書房當值了一夜,從沈越山清理出的各地奏折看,西淩此時已是無糧可購。
柳相聞言,又是上前邁出一步,立於朝堂中央,雙手作揖朝金鑾殿之上,眸光帶著鄙夷刺向文誌斌,“文相,你在府中養了這麼久的傷,我看你也不知道,那丁勝奇敢如此放狂言,是因為他身後有高人指點吧!”
文誌斌神色微微一斂,上前一步,正色道,“請柳相賜教!”
柳相冷冷一笑,轉回首,上前一步跪下,謹聲道,“皇上,據微臣所知,這丁勝奇於半年多前,就在西淩大肆采購糧食,以微臣粗計,動用的白銀竟高達三千萬兩之多。以微臣拙見,誰也沒有預測出如此百年大災前,是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購糧之舉。所以,微臣敢斷定,這不是一種投機,而是蓄謀!”
此言一說,金殿上瞬時議論紛紛。多數為譏笑之語,這種蓄謀難度也太高,先不說是預測到天災,連官倉裏的糧食外麵完好,中間部份發黴也全預測到,這豈不是天下奇聞?
若論以前,眾臣也不敢當眾譏笑柳相,但如今貴妃身死,太子失勢,柳家也隻有一個好看的名頭撐著罷了。
眾人正交頭接耳之際,金鑾殿上一聲冷冷地哼聲把滿殿的嘲諷的大臣硬生生地,將半數的餘話咽回肚裏。
這冷場,不妙呀,還是觀望吧!於是眾人噤聲若寒蟬!
“皇上,方才柳相一席話,微臣倒覺得有八分在理!”文誌斌突然上前,跪在了柳相的身邊。
“兩位愛卿平身!文卿就說說,柳相這話理在哪?”蘭禦謖沒有正正經經地坐在龍椅之上,而是半靠著,整個身子半陷在軟軟的團蒲之上。
文誌斌站起身後,正色道,“大災並不難預測,之前欽天監曾有預言過西淩今年有大災。而糧庫發黴是地方官掌管不利,在雨水過足的季節,沒有及時調整儲糧的方法,有些有經驗的的人,肯定是早前就會推測出現糧倉發黴的結果。”
蘭禦謖臉色微微一變,冷聲道,“愛卿是懷疑朝中有人將本朝這情況泄露給了東越丁勝奇?”
文誌斌沈呤片刻,不無否定的道,“皇上,若真有此人,可堪任大用!”
刑檢司高大人這回連脖子都氣紅了,指著文相一臉的難以置信,“文丞相,按您說的,若確有其事,這人就是堅守自盜,怎可大用?依本官看,因下七道刑罰,讓他知道,犯我朝刑律該受怎麼樣的懲罰!”
文誌斌斜了他一眼,不理會一臉義正填鷹的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