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章(1 / 3)

寧常安雖睡得很沉,時間卻很短。「

!天*天@小~說~網#自從沈越山生病以來,她已經無法正常一覺到天明,總是半夜醒來幾次,偷偷地為沉越山診脈。

帳內的光線很蒙朧,她眯起眼睛環視打量著四周,便看到蘭禦謖伏靠在不遠處的太師椅上,鳳眸半眯,托著腮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沒有吱聲,略微移動了一下軀體,發現疼痛不再時,便撐起了身,輕輕地下榻,穿上繡鞋。

寧常安稍提著裙裾,移步向帳營口,雖然她知道此時蘭禦謖的眸光跟隨著她,可她不想去理會,因為她知道他要說什麼,所以,她想用這直接了當的冷漠來拒絕。

“寧兒!”他在她掀起帳簾的那一刹那喚住她,沒有待她回身,開口中,他的呼吸紊亂中含混啞,“他的病還要看多久才能痊愈?”

寧常安象被抽幹了魂魄一般茫茫然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視了他許久,輕聲帶著警告的意味,“這跟你沒關係!”

他的心又是一凜,心底震過一絲薄怒,複又沉壓化為輕歎,他,又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熟悉又傷人的防憊,他閉上眼,兩指揉捏著太陽穴處的酸痛,平靜地告訴她,“你們要是一起回京城,朕會派人一路護送,不會讓他感到疲勞或是舊疾複發。而刑蘭草,朕答應你,半年內讓龍衛日夜往返兩地,不會讓他斷藥。”蘭禦謖頓了頓,聲音變得略為清冷,“如果你不願意,那夜裏頭在蠱蟲發作前,早一些讓女衛帶你過來。”他其實不用征求她的意見也知道答案,寧常安的性子外柔內剛,如果一旦決定一件事,就是錯,她也會錯到底,誰也沒辦法改變她。

帳簾在放下的那一刻,蘭禦謖站起了身,他靜靜佇立,看著卷簾人去也留下的一絲空氣顫動,周身散發著數九寒冬的悲涼氣息,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隻想她過得好一些!那也不行麼?

“好……”她意外他的妥協,卻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這裏,她全身無法自在,一飾一物,甚至是空氣,也在提醒著她與蘭禦謖曾經的愛恨情仇,她走出帳外,此時,月上中天,放眼過去,無盡的蒼穹下是連綿的山脈,山穀間萬籟俱靜,她唇角拉開一絲倦笑,她想,沈越山此時一定在沉睡!

女衛冷冷地從暗處現身,也不說話,幾個步伐就到了寧常安的身前,半伏下身,作勢要背她回去。

“我自已可以走!”寧常安低下頭,略為尷尬地小退一步,若非是之前疼得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她並不習慣與陌生人肢體接觸。

女衛冷冷地回頭,月光下,眸光帶著幽森,聲如古井無波,“請娘娘不要為難屬下,這是皇上的旨意,屬下隻能按皇上的意思辦差!”她孝忠於蘭禦謖,蘭禦謖的命令她自然不敢違抗。

可是她一個一等的龍衛,卻接的這樣如奴才般的差事,每日裏為她們偷偷送飯送菜,偷偷洗衣,甚至夜夜守在寧常安的小屋外,看著她與另一個男子在屋裏守著一室的溫馨,親蜜地說著一些夫妻間的悄悄話,而他的主子卻獨自在百丈外的帳營中為她的蠱蟲何時發作通宵達旦難以入眠。

她為她的主子不平,可她沒有任何權力去表達自已的不滿,她控製自已行規蹈距按著蘭禦謖的要求去侍候他們,唯獨控製不了的就是她的眼神。

寧常安感受到女衛身上傳達過來的敵意,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輕巧繞開女衛擋住她的身軀,離去。

離帝王帳營不遠處有一個綠色小帳營,是蘭禦謖為大法巫所設。

此時,帳簾的一角被挑開一絲的縫隙,一雙沉碧的雙眸看著寧常安漸行漸遠地背影,聲音極致慵懶,“想不到響譽了二十多年的西淩第一美女,到如今尚有如此風采,果然淮南王所說的毫無誇張,這樣的女人莫說時百年,就是五百年也得一見。”

“陛下難道也有興趣?”身後微啞地聲音輕笑示以讚同。

寧常安踏著月色緩緩走著,此時路麵平坦,不再如以前一般到處是坑坑哇哇,磕得腳心很疼。

她知道,這都是蘭禦謖命人填平的,又擔心白日裏驚動了沈越山,都是派龍衛在夜間悄悄把周圍地田地清理幹淨。

可不知道為什麼,既便蘭禦謖為她犧牲再多,做得再多,她心裏也生不出別樣的情愫,甚至連感恩的心也沒有,隻想盡快能擺脫他。

想起身上的蠱毒,她心裏仿惶得曆害,方才蒙蒙朧朧間,她也聽到了那大法巫說,今晚的疼痛原因是來自,有人試圖壓製子蠱的活動。她想,一定是自已的女兒沈千染也知道了她中了蠱蟲,而且控製住了另一個宿體。

她想,這時候,兒子和女兒一定急著在尋找她和沈越山的下落吧!

當時,沈越山的病勢已沉,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他。為了不讓沈千染擔心,在沈家時她就瞞下了沈越山的病情。所以,在東越和西淩邊界時,她毅然帶著沈越山遠遠離開。

她心裏思忖著,或許有一天她們死了,對女兒和兒子來說,還以為他們夫妻倆幸福地活在這天地間的某一個角落。

所以,她自私地選擇了在那樣的形勢下依然拋下女兒,讓她獨自麵對京城裏的風風雨雨。

可現在,什麼也隱藏不住了。他們一定很擔心她的處境。

而蘭禦謖,她雖然不感激他,也恨不起來!方才她蠱蟲發作,疼得死去活來時,她那樣難受的情況下也感受得到,他比她更疼,她疼得顫抖時,也甚至感到他抱著她的雙臂抖得比她還曆害。

她想,如果她一天不回京城,他一定會在這守著不離開。

現在還好,沈越山生病,一天活動的範圍不超過屋子周圍,可再過一個月,他的病就會慢慢好轉,到時候,如果他知道蘭禦謖就在咫尺,他雖然笑著什麼也不會說,一切裝作不知道,但依著沈趙山的性子一定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裏煎熬著。

她心裏猶豫著,實在行不通,她就把一切實情向沈越山道明。那沈越山肯定毫不遲疑地就會逼著她一起回京。

可是,離開這裏對沈越山的病情沒有好處,京城是非太多,就算是蘭禦謖不再為難於她,但她一想到又要麵對沈老夫人,她心裏都生出幾分畏懼。

她更擔心,沈越山又要夾在母親與她之間,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臨近小屋時,意外地,看到沈越山坐在井邊的朝著她揚手。

明亮的夜色下,屋前繁密的樹枝擋住了月光,斑駁光影在他的的臉側投下淡淡的朦朧。他很寧靜地坐著,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淺淺的弧線,他的眸光很輕很柔地注視著她。

她提著裙子就衝著他跑了過去,在剩下幾步間,停了下來,氣喘息息地問,“怎麼起來了?”她突然覺得回來時,有一個人在屋外,披著一身的月色,毫無所怨地靜靜地等著她回家,看到她時,向著她招手,這樣的幸福是如此美好!

這樣的幸福她已等待了二十多年,怎麼舍得再放棄?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害你半夜還要為我出去尋找刑蘭草!”沈越山的病有些起色,半夜醒來,發現妻子不在,便下了榻在院子裏等著。

“我們回去吧!”寧常安立時眉眼舒展,她想瞞他,但不願用謊言,隻能保持不置與否。沈越山的心思太純淨,她伸手牽他,感覺到他的手心有些涼沁,“別著涼了!”

“你方才去哪了?”沈越山一手握了妻子的手,一手摟上了她的腰,帶著微微的焦急,“是不是摔著了?”他見寧常安隻穿著睡覺時的褻衣和褻褲,胸襟前全是汙泥沾染。他的心突然就彷惶起來,這裏雖沒有別人,但寧常安不至於穿成這樣就去采藥。

“沒摔,我好好的。我隻是……方才有些睡不著,就在那坐了會,可能不小心碰到髒的地方了,沒走遠!”寧常安苦笑地看了看自已一身的狼狽,轉開頭,不敢接觸他擔憂的眼神,眼中掠過了一絲悵惘,方才她從屋子裏爬出來時,身上沾了些髒土。

“哦,那就好!”沈越山用自已的袖襟擦著寧常安的胸口的汙泥,他動作很輕很有耐性,神情很專注,寧常安唇角拉開一絲笑意,琉璃眸彎彎。

跟沈越山在這一起這麼多年,無論她說什麼,沈越山總是毫無保留地相信。這個男人心思不深,做任何事情都很憑著本心,又很專注,跟他在一起,她永遠也不用擔心他會傷害她。

她雙手輕輕捧住沈越山的頭,心想,這麼多年黑暗的日子都熬過來,還怕什麼疼痛。她習醫,多少會知道蠱蟲的習性喜陰,一般白天時都蜇伏著,夜裏才會出來噬咬。如果她睡前多泡泡熱水浴,或許能讓蠱蟲安靜下來。

加上現在已是夏季,蠱蟲會進入相對的安穩期,隻要她熬了過去,待沈越山的病勢穩定下來時,她再與他回京城尋求辦法。

決定一下,嘴角彎出兩抹的笑意,她微微俯身將下頜靠在他的頭頂上,感受著丈夫身上傳來幹淨的氣息,煩了半夜的心瞬時被安撫。撫著沈越山後背的長發,寧常安漸漸地低下身,蹲在他的腳邊,抬首望著丈夫消瘦卻不失溫和的臉盤,嘴角的淺笑,“沈大哥,我喜歡這山穀麼,我們就這樣不離開,可以呆一輩子!”染兒有寧王守護,沒什麼可讓她擔心,她和沈越山的時光不多,如果回京城,沈老夫人肯定會揪著他們不放,還有瑞安,到底與他也有夫妻的名份,總是會想盡辦法癡纏著他。

寧常安早早離京,自然不知道自已的女兒沈千染早已為她掃清一切障礙。她在沈家經曆了二十多的的苦難,那樣的惡夢早已根植在她心中。此時,她不想再讓任何人打擾到他們二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