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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夫人回到自已的寢房時,天色已是黃昏,奔波勞碌了一天,趙老夫人身上卻無絲毫倦意。
趙老夫人房裏一等丫環含煙扶著老夫人在窗台邊的太師椅上坐下,輕輕接過趙老夫人手上的虎頭杖,小心翼翼擱在一處固定放著。
含玉已經絞好了熱毛巾細細地為沈老夫人淨手,含雨端了熱茶,而含風雙膝正跪在地上為趙老夫人脫去腳上的繡鞋,換了一雙薄軟的絲鞋。
趙老夫人喝了半盞茶後,閉著雙眼由著四個丫環捏肩捶腿,她心裏細細地思忖著接下來應走哪一步。
心裏的這個念頭,是在皇宮夜宴時,就開始形成的,但因為時機不夠成熟悉,或許說,還不是迫在眉睫,所以,她一直沒有附諸於行動。
那日,沈千染麵對著諸多刁難卻扭轉了形勢,將所有的敵人踩在了腳底下,讓她看到了一種潛在的危機。
尤其是,沈千染和寧王在殿堂之中公然的誓言,更讓她感到,有了寧王的相助,這種威脅有可能會成為事實,顛覆了整個趙家。
而自已的孫女趙十七,一晚象個受傷的小綿羊藏在母親的懷中,眼角的淚花始終沒有幹涸過,時不時地瞟向寧王,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思豈能瞞得過她?
她想,倘若把趙十七和沈千染關在一處,能出來的肯定是沈千染。如今趙十七還有她全心護著,倘若有一天,她閉了眼呢?
“老夫人,要傳膳麼?”丫環含煙的輕聲細語暫時打斷了趙老夫人的冥思。趙老夫側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夕陽已下,隻是夏天時節,也不見得天色很暗沉。她此時一點也沒有食欲,便開口道,“你去外頭候著,等候爺一回府,就讓他到我寢房裏來。”
含煙福身道,“是,老夫人!”
因為天熱,丫環們早就撤了太師椅上的團蒲,趙老夫人覺得坐在**的椅子上也受罪,畢竟今兒坐了半天的轎子,身體早就有些乏了。她伸出手,揉了揉後腰,猛地感到心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一個激凜站起了身,兩手推開腳邊的含風,沉聲喝道,“把齊嬤嬤和執畫那兩個奴才給我叫過來!”
含風捶趙老夫人的腿,捶了大半個時辰,早已有些昏昏欲睡,被趙老夫人一推,整個人清醒過來,忙撐著麻木的腿勉強站穩,福了聲便匆匆出去。
“把門給我關好!”趙老夫滿臉的戾色,重重地拍了一下身邊的茶幾坐下,杯盞搖晃間,撒著恨似地一甩手便將茶幾上的杯盞掃出丈外,摔了個粉碎。
含雨矮著身幾步過去,跪下身子,用手快速地掃著,碎瓷劃過她的掌心,割出一道道明顯的血痕。疼得她咬緊了下唇,卻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將碎瓷掃歸到一處時,她甚至來不及拿東西兜著,直接用自已的裙子盛著。趙老夫人此時穿的是盛夏時的薄絲鞋,要是踩了這地上的碎瓷片,肯定會被割傷,到時候她們的罪可就大了。
齊嬤嬤一聽趙老夫人傳喚,而且含風稍稍帶了些口風透露,說趙老夫人正發怒火。齊嬤嬤就知道事情瞞不過了。她剛沐浴她,散了頭發靠在床榻正眯著,這下連頭發也來不及梳,就急急地跟著含風去了趙老夫人的寢房。
執畫已經被傳到,正低著頭跪在趙老夫人的院外。齊嬤嬤故意從執畫身邊走過時,壓低聲線,飛快扔下一句,“照實說!”
趙老夫人正柱著虎頭拐杖在寢房的外室來回焦急走動,一見到齊嬤嬤便喝令把門關了。
眾人無聲退下,齊嬤嬤披頭散發半跑上前就跪到了趙老夫人的跟前,四肢伏地連磕了三個響頭,“奴婢請老夫人訓話!”
沈老夫人將拐杖用力在齊嬤嬤的頭頂邊重重一聲落地,冷笑道,“你也算有點見識的奴才,說,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會訓完你,馬上訓執畫那丫頭,要是你們倆敢欺瞞半句,我醜話說在前頭,別說是你,就是你的家人老身也不會放過!”
虎頭杖敲在地麵發出的聲響直穿齊嬤嬤的耳膜,饒是她一把年紀了,此時伏在地上的四肢仍然瑟瑟發抖,“老夫人請息怒,奴婢再也不敢妄言半句!”齊嬤嬤連連磕著頭,便詳細地把當日離開水月庵的情況詳說了一下,又將當時瞞下來的意圖說了一次,僅僅隻是為了趙十七的清譽考慮。畢竟府裏人多嘴雜。
齊嬤嬤是趙十七的乳娘,對趙十七上心,趙老夫人向來也知道。何況,趙十七隨義淨離開後,齊嬤嬤就調到她的身旁侍候她,算來也有不少年頭,這老嬤嬤是否忠心,趙老夫人比誰都清楚。
隻是今日事關趙家生死,她必須把實情問出來。
齊嬤嬤被趙老夫人訓斥了了大半個時辰後,傳話讓人把執畫帶進來,又吩咐齊嬤嬤進裏邊屋裏等著。
執畫心思細,在外頭跪著時,不需要齊嬤嬤提點,就知道,今日除了實話實說,沒有別的出路。
進了房後,提著裙子在趙老夫人腳邊跪下,垂著首,口齒清楚地把所知道的事發經過詳說了一次。趙老夫人的聽了二人的口徑完全相同,甚至連細節處也說得一清二楚。若按以往,趙老夫人肯定要責罰一番,可這次為了趙十七,她不想追究,省得府裏頭精明的人瞧出什麼苗頭。便吩咐二人守好嘴巴,打發了二人出去!
她吩咐含煙和含玉兩人去庫房把趙家百年來所有接到的聖旨搬到她的寢房來,尤其是德聖皇帝年間的。
兩個丫環領了府裏的管事,不到半個時辰就抬了一箱的東西回到趙老夫人的寢房。
她吩咐寢房裏的丫環展燈,關閉好所有的門窗後,喝退眾人,並從屋裏反栓上了寢房的門。
寢房的窗台前放著一張八仙桌,趙老夫人嫌桌上的一盞宮燈亮度不夠,便把掛在壁上的兩盞燈取下,擱在了桌子上,這才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丹書鐵卷,攤開。
明亮的宮燈下,趙老夫人緊蹙眉峰,極力地辯認著丹書鐵卷上的每一個字的痕跡,因為事隔多年,她無法僅憑一眼就確實眼前丹書鐵卷的真偽。畢竟事關趙氏一門生死存亡,所以,她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直到月光穿過枝頭的斑駁打在了紗窗上,趙老夫人方疲倦地從卷帛的抬起頭,輕輕揉了一下酸脹的雙眼,移開了麵前明晃晃的三盞燈。皺摺的嘴角終於裂開笑紋。
不錯,無論是從卷帛的年份、繡線的手工,還是從工筆的習慣、帝王的鑒章,無一不說明,這個丹書鐵卷都是百年前的物品,完全可以排除放在趙十七身上時,被人調包的可能。
別人不知道趙十七,甚至趙十七也不知道自已這個小習慣,每當她撒謊時,總是借用撒嬌的習慣摟住她,因為心虛,她習慣地會撓著她後腰的癢。這個單純的孩子甚至連自已都不知道,她的一個小動作已經把自已出賣了。
方才趙老夫人也是因為腰酸揉了一下,才猛地回想起方才的不對勁。
她鬆了一口氣,觸手身邊的虎頭拐杖,卻不慎把碰了一下,虎頭拐杖從八仙桌角沒了下去,那虎頭剛好砸在壁角的青銅尊上,虎頭上鑲嵌的虎眼碎裂開,散了一地。
趙老夫人心裏“咯噔”了一下,這虎頭杖隨自已也有十個年頭,平常也沒少磕磕碰碰,那虎頭一直完好無損,怎麼今日突然就裂了。
她心裏有著不詳的預感,更篤定,趙家有大禍臨頭,她攥緊手中的丹書鐵卷,這是因趙十七而得的,希望它能給趙家帶來福運!
趙老夫人打開門時,看到永安候和自已的四兒子趙傳榮,六兒子趙傳勝,還有趙家的第三代除了趙承恩和幾個在外帶兵的外,幾乎全到齊了。
趙老夫人一掃眾兒孫們,眸裏含著執著和堅定,聲透威嚴,“走,都到祠堂,對著列祖列宗,祖母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