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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睿二年夏,西淩皇宮。
“蘭亭,把人給本王交出來!”一席絳紅寬袍,輕風掠影中,從天而降般一處樓閣掠向雨花石階上的新帝蘭亭。
“蘭錦,朕不知道你要的是何人?”蘭亭一時不察,差點被蘭錦的掌風傷到,但多年征戰,他對突襲反應極為敏捷,忙一個詭異的姿勢一拐,避開殺機!
同時,從兩旁樓台邊的枝繁暗影中掠出幾個黑衣身影,如鬼魅般向蘭錦圍去。
“蘭亭,你不要裝傻充愣,你知道本王說的是誰!”蘭錦一個縱身避開黃龍騎的包抄,躍上皇宮飛簷,暖風吹過,絳紅衣袍飄飄,陽光下,膚如凝脂水玉,一雙琉璃眸炫如彩珠,如吸食了日耀精華,眼角長睫如斜柳上勾,唇天然豔紅若妖姬,把整張容顏襯得如千年修行的狐媚妖靈一般的雌雄難辯,簡直美到傾天懾地!
莫說是皇宮的的太監和宮女,就是那些黃龍騎們亦直驚得以為是飛天下凡。
蘭亭淡淡一笑,如春風拂麵,朗聲道,“蘭錦,要說這皇宮裏這幾天也沒客人,如果有,也就就文家那小丫頭。不過,這小丫頭與賜兒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麼久不見,朕留她在宮中住上幾日,文誌斌都沒向朕要人,怎麼瑞王殿下倒這麼大的動靜?”笑容未下,袖子拂向不往處的一株景觀鬆樹,接著,手指遽然發力一彈,指尖上的一枚鬆針如芒射向蘭錦。
蘭錦臉色一變,倏地撥出腰間的軟劍,一擋,那鬆針便半根沒入腳下的飛簷實木之上,琉璃眸底的陰霾濃濃湧起,全身上下籠罩著滾滾翻騰的戾氣,似烏雲密布的天空,頃刻就要電閃雷鳴,“蘭亭,本王真要闖這個宮,你以為憑著你的黃龍騎能夠攔得了?”餘音未盡,蘭錦便挽了一個劍花,朝著黃龍騎的要害攻去。
蘭亭一笑,退下身邊戰戰兢兢不知所從的宮人。他並不開口否認,也知道蘭錦這話並非狂妄,若論單打獨鬥,莫說是這些黃龍騎,就是蘭亭也不是蘭錦的對手。而他今日是光明正大闖宮跟他要人,若是夜行而入,隻怕以蘭錦的武功,黃龍騎很難察覺到他的氣息。
蘭錦一邊應著,一邊全神灌注地與黃龍騎周旋,這是西淩最精銳的暗衛,何況一出手就圍上了八個。
加上這些黃龍騎常年配合,百招後,蘭錦雖然一時無法的蘭亭之身,但蘭錦的輕功絕佳,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而,在這樣暖陽之下,一席絳紅的寬大衣袍穿行於紅牆碧瓦、飛龍雕簷的樓台亭榭間,竟是道不出的恣意瀟灑!
“蘭錦,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知道朕要的是什麼?”蘭亭尋了個視覺好的扶欄坐下,支肘在欄杆上,興味盎然地觀賞著眼前的打鬥。
蘭錦收回攻擊,立在八角亭之上,琉璃眸微眯,如彎月睨向蘭亭,嘴角噙著一絲帶著示警的冷笑,“蘭亭,除了父皇,蘭錦這一生在意的人不多!”
蘭亭收起臉上的痞笑,眼睛炯炯有神,眼光勇敢而堅定,如古井寒潭,“蘭錦,淮南一役朕勢在必行,如果南疆敢趁機作亂,朕不過多打幾年內戰,但趙家,朕會滅盡十族,就算趙家的一條看門狗,朕也不會放過!”蘭亭頓了頓,臉上呈現一抹凝重神色,朝著蘭錦緩緩道,“而你,身上流的也是蘭氏的血,不要認為這天下是朕一個人的!你要的人在慶元殿!”
蘭禦謖登基後,蘭錦一直隨蘭禦謖宿承義殿,直至蘭錦成年,與別的皇子一樣搬出皇宮建府。
但有別有其它的皇子,蘭禦謖為蘭錦特意在承義殿附近另僻一個行宮慶元殿讓蘭錦入宮時休寢。自蘭禦謖離開京城後,蘭錦就從來沒進宮留宿過。
蘭錦縱身而下,站到了蘭亭的麵前,兄弟二人極少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對方。
俊朗的身形融進夏日暖陽,讓蘭亭顯得俊美,飄逸出人。明黃的龍袍更襯出他麵白勝玉,身體挺撥修長象極了記憶中年輕的父皇蘭禦謖,這是一種於他而言是一種很反感的熟悉感,明明他是父皇最疼的孩子,卻在外形上,蘭亭更象蘭禦謖的骨肉。
不僅僅是外貌上,在年幼時,他就知道,在父皇的幾個兒子中,蘭亭無疑是最優秀的,既使有一陣,他想超越蘭亭,在學業上也用上了十分的心,但那一次還是敗給了蘭亭。
那一天,他對自已感到氣餒,又不甘心,所以,他想打壓一下蘭亭的氣焰。
他算準了蘭亭會拿著成績來向蘭禦謖邀寵,在禦書房中,他騎在了蘭禦謖的背上,果然,他看到一臉震驚和失望的蘭亭悄然無聲地離開。
蘭亭也說不出心中的情緒,在他的腦海中,從幼年開始,蘭錦就是一直站在蘭禦謖的肩膀之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們幾個兄弟,什麼也不用努力,得到的卻一直是最好的。
而蘭錦也從來都覺得自已是理所當然,他看他的神情從來都是帶著挑釁的豔笑,所以,蘭亭極不喜他。
如今,卻見蘭錦挺直的鼻梁下,帶著釉色般溫潤光澤的薄唇微微的抿著,牽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安然恬靜有如遠山孤峰,心道,蘭錦竟也有這般雲淡風清的神彩。
最後,蘭錦緩緩移開眸光,琉璃眸眯著一條線看著天上的那一輪豔陽,複低下首,朝著蘭亭破顏一笑,“原來,你比這天上的太陽還要刺眼!”
那一笑,滿院美景都為之失色,麵容如雪後山巒映了白雲的瑰麗,他近乎一字一句道,“本王可以替你跑一趟南疆,不過,你讓你那兒子離文繡遠一些!”
對美色,這世間唯有沈千染能入蘭亭的眼,他無動於衷,似笑非笑地提醒,“蘭錦,賜兒才四歲!”
蘭錦眉一挑,隨即,卻又笑得燦豔起來,語中不無帶譏諷,“你確定你兒子隻有四歲?”沈千染去年冬季突然失蹤,蘭亭身邊的暗衛傾巢而出。雖然蘭錦並不在京中,但京城那樣的動靜豈瞞得過蘭錦,隻是讓他感到最詭異的莫過於賜兒的反常。
蘭亭點點頭,不否認,嘴角弧度高高挑起,眸光深彌,“文繡那丫頭也隻不過是九歲!”當初他等沈千染長大尚且渡日如年,而文繡僅僅才九歲,先不說孩子的心性未定,連最起碼的男女情愛,這麼小的孩子哪會懂得半分。
蘭錦的這番等待很可能是換來一片荒涼的歲月!
“九歲又如何?難不成一輩子九歲……”蘭錦頓了一下猛地收了聲,心口悶生出一縷感歎,由肺腑之中生出,漸漸彌漫開來,心就像被攪亂的潭水,他這話豈不是間接承認了他對文繡有這般心思?
良久後,蘭錦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帶些尷尬,“那就不勞皇兄操心!”
蘭錦離開後,很快就到了慶元殿,一路宮人紛紛行禮,至寢殿處,守在門口的兩名宮人迎了上來,福身道,“瑞王殿下,娘娘說,太子殿下和文小姐方才剛睡下,請殿下去偏殿喝杯茶!”
蘭錦看這時辰,正是午後時分,一定是沈千染哄著兩個孩子午睡,他輕輕走到窗台邊,果然,隔著縷空的窗棱,看到沈千染正坐在床榻邊,一手肘撐在床榻上,一手拿著一把團扇,時不時地為床上的兩個孩子扇著。
蘭錦突然想起,那年他接了賜兒和文繡去他瑞王府小住時,因為天氣漸漸炎熱,午時時分,瑞王府的管家便吩咐讓丫環在兩個孩子的寢房裏放些冰塊鎮暑氣,可小賜兒搖著小腦袋說什麼也不肯。
小文繡又熱又燥,兩個便吵了起來,小小的賜兒一口氣的大人話,說冰塊鎮熱很容易會引起關節炎,將來老了,就麻煩了。還說他的娘親從來不肯給他用冰塊,每到熱時,都拿著扇子幫著他扇風。
小文繡哪聽得懂什麼是關節炎,她就是耐不住熱,恨不得馬上脫光了泡進冰水裏,便嚷著,除非賜兒替她扇著風,她才同意。
小家夥乖巧極了,居然真的跟管家要了一把團扇,一本正經地替著文繡扇起來。
文繡得意非凡,很高興地許諾,將來,等她長大了,一定會娶小賜兒過門!
那時,蘭錦隻當這兩個孩子天真浪漫,此時見他們穿著同色的薄薄的孩童小褂衣,兩顆小腦袋親蜜地挨著,文繡的一條腿還橫在賜兒的另一條腿上,而小賜兒手中正抓著文繡粗粗的辮子。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腦中竟無由地飄過這一句話,蘭錦的心頓時如噬魔咒,刹那之間,他那一雙琉璃眸盛光突然變得黯然無光。
忽然間覺得,眼前所看到的才是屬於文繡的世界,於他,雖僅是一窗之隔,卻也隔了十四年的蒼茫歲月,如此如此遙遠!如此不可攀越!
他動了動身子,無意中看到柱上的一顆鑲嵌的寶石映出自已,那一張極似寧常安的臉,令他的太陽穴急急地跳動著。
他年幼時,就知道自已長得象母親,那時他以為易了容後的秦之遙是他的娘親,他極思念她,所以,他並不在意自已男生女相。
可經曆了那一次追逐,而令他在街頭被人帶走後,他開始憎恨這一張臉。
在他的記憶中,他常常看到父皇一人悶在禦書房後的一間內寢中,看著娘親的畫像一看就是半天,雖然父皇什麼話也不說,臉上的神情也很平靜,但他感受得到父皇的悲傷和憂鬱,他從心裏排斥那畫像上一身青衣素裹的年輕女子,憎恨她為了行醫,連自已的夫君孩子都舍得下。
尤其令他感到難以容忍,隨著他越來越大,他總感到父皇透過他的臉在思念一個人,所以,他討厭一切素色的衣裳。他穿著張揚的豔色服飾,來突顯自已與那畫中女人的不同。
多年後,他方知,原來,所謂的蘭妃從來就不是自已的娘親,他的娘親是沈越山的夫人。
蘭錦不願打斷這一室的安寧,也沒有隨宮人去偏殿,而是回到了瑞王府。
七日後。
南疆遠在千裏,瑞王府近來為了瑞王的出行,府裏上下忙了個人仰馬翻,上下都在主子籌備路上所需要用的東西。
瑞王的潔癖,他是從不肯住店,也不肯隨便吃外麵的東西,所以,這一路的隨行,除了寧錦單獨的馬車外,後麵還跟了七輛,有三輛是載人,還有四輛裝了隨行的東西,若非京城的人都知道瑞王出門向來如此,還以為是喬遷了。
容蝶知道蘭錦行程後,也要跟著,她知道如今趙承恩正在南疆,她和趙承恩自幼相識,若非當年趙承恩和趙承略用極端的刑罰來處置她,讓太子蘭陵解了一口惡氣,她肯定是躲不過去,就沒有機會活著看到張家平反。
雖然那次事情後,有好多年她一直深陷惡夢中,但如今隨著時間也慢慢地淡了。
沈千染一早帶著水玉和高漠出來為蘭錦送行,兄妹二人其實也不知道應該寒喧些什麼,敬上一杯水酒,道一聲珍重。
臨行前,沈千染送上幾盒的舒心丸,告訴蘭錦,苗疆蠱蟲多,為了預防,她配備了這藥丸子,讓他七日服用一顆,可以防止有心人在他的體內下蠱。
沈千染知道蘭錦有潔癖,自然不敢告訴她,這舒心丸的配方奇特,是鍾慧根據南皓國的秘術取了蛇中之王的毒液、蟾中之王的皮下組織,以及毒晰蜴的血清來製成。
車隊緩緩離去不到百丈,文繡一身酷酷的女俠裝,象個山大王似的攔在了馬路中央,胸口和背後各掛著一個包袱,待馬車停下來後,也不等開路的侍衛發問,直接就奔向蘭錦所在的馬車。
“蘭錦哥哥,你為什麼去好玩的地方不帶上我?”小姑娘極利索地跳上馬車,這會簾子還沒掀開,就開口抱怨。
蘭錦悠閑地靠在藤製的榻上,身邊的丫環正給他輕輕扇著風,聞言,琉璃眸子微微睜開,漫不經心地問了句,“繡繡,你如何知道本王要去好玩的地方?”
文繡大眼睛掃了一下蘭錦身邊的侍姑瓊兒,兩人會意地暗中一笑。文繡故作一本正經地咳了咳,豎起小拇指,朝著自已一指,語氣不無得意地道,“我有人!”言外之意,就是在瑞王府,她有人給她報信。
昨夜裏,瓊兒來文相府找她,說瑞王準備去苗疆,容蝶也要隨行。
文繡氣崩了,先不說蘭錦把自已給撇了玩去,還帶上了她最討厭的容蝶,不行,她一定要跟去!
所以,半夜收拾好包袱,留下了書信一封,天一早,她又從文府後院的狗洞裏逃了出來。
文繡一臉的得意洋洋自然沒留意到瓊兒與蘭錦背著她相視一笑。小姑娘所謂的有人,不過是蘭錦有心給她的。
“瞧繡繡包袱都打包好了,本王也不好拒絕,隻是後麵的轎子也沒有閑落下的位!”蘭錦沉呤片刻,在文繡一又緊張又期盼的大眼睛的注視下,終於朝她揚了揚手,“這樣吧,繡繡要是願意,就給本王當個小丫頭,本王就一並捎上你!”蘭錦說完,又闔了眼養神,安靜的模樣恍若一尊精美的雕像。
小姑娘終於吐了一口氣,幸好,沒讓她混在包裹箱。
文繡跟過蘭錦幾次,都是以丫環的名義跟隨,幾次騙吃騙喝,哪有幹過活,一聽,正中下懷,忙扔了身上的包袱,連滾帶爬地到蘭錦的榻下,一臉的掐媚,“奴婢聽從王爺吩咐!”
蘭錦複睜開眼,對上文繡一雙黑如褶石的大眼睛,他似笑非笑挑了一下唇角,那神情似乎有些不願意,“隻是不知道,繡繡這小小年紀能幹些什麼?要說冬天,你還能暖床,這大熱天的……”
瓊兒擱了扇子,福身輕笑道,“王爺,奴婢告退了!”
文繡連忙狗腿地拿了扇子,兩手捉著扇柄,朝著蘭錦猛煽起來,口中連連喚著,“我來煽,來我煽,這個我會,這個我行著呢!”
瓊兒下了轎,蘭錦闔了眼休憩著,文繡初時還賣力地煽著,沒兩下手就軟了,她見蘭錦一動不動,便悄悄扔了團扇,開始不安份地左右光顧起來,當瞄到蓋著薄薄的水紗後的櫃子上有幾疊的精致糕點,瞬時,小姑娘的心裏樂翻了天。
她一早鬼鬼祟祟地離開相府,哪敢去廚房找東西吃,到了這會,她的小肚子早就唱了空城計了。
她貓著腰爬到小櫃子邊,看到一個盤子上還擱了一麵濕毛巾,就拿來擦了擦手,便挑了一個看上去賣相特別好的軟糕吃起來。
喜滋滋地捧著咬了一口,果然,味道是她最喜歡的蜜汁味,而且餘溫未散,好象剛做了不久。
文繡連吃了三個,感覺口有些渴了,看到櫃上有個小酒壺,尋思著,這肯定不是為她準備的,但她渴得緊,隻好拿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馬上眉飛色舞起來!
呀……小姑娘幾乎滿意地跳了起來,居然是玫瑰露,她最喜歡的了。
一手拿糕,一手拿著酒壺,左咬一口,右喝一口!終於吃飽喝足了,小文繡撫著圓滾滾的小肚子靠在一邊打著嗝。心裏想著,這會不知道走到哪了,可她實在吃得太飽了,也懶得起來掀窗簾看看出城了沒有。
便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許久後,覺得車隊應該都出了城了,因為耳邊除了車轅之聲,沒有聽到人群之聲。
文繡放心地偷偷掩了嘴笑,出城了,那就安全了,不用擔心祖父派人捉她回去,更不用擔心蘭錦突然後悔不帶上她。
吃飽了,喝足了,那要做什麼呢?那當然是睡覺呀,她可不會真的乖乖為蘭錦煽扇子!
小姑娘昨晚為了策劃這一場離家出走,一晚沒睡好,這會,便找了個舒服的角落,蜷著身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有人把她輕輕抱起,小文繡嘟了嘟嘴,往那個清涼帶著淡淡薄荷清香的懷中靠了靠,呢喃,“蘭錦哥哥,繡繡可想你了……”
蘭錦琉琉眸中炫彩如虹,他忍住眼底的笑意,輕輕將她放下後,拿了根半濕帕子,拭去她嘴角殘餘的蜜汁,又輕輕地為她擦去指尖上的糕粉,方拿了一旁的扇子,緩緩地為她扇著風。
一路有蘭亭的黃龍騎暗中開路,蘭錦雖然帶著文繡一路半遊玩地朝著功疆方向前進,也於一個月後到達苗疆聖都烏那拉城。
烏那拉城是個千年的古城,烏城中的來來往往的百姓多為當地的居民,穿著一身苗人的服飾,胸口、手腕、足部掛滿帶著鈴鐺的銀飾,有不少年輕的男子也是一身銀飾,還赤足走在大街之上,不停地發出悅耳的叮當聲。
苗疆四季雨水豐富,草木茂盛,是毒蛇蟲蟻的生存天堂。苗疆的百姓除了巫師或是以養蠱為生的族眾外,很多普通的百姓一年有近千人死於毒蛇蟲蟻之口。
千年前,有一個大巫師發現,很多種毒蛇蟲蟻懼怕銀飾撞擊發出的脆響,所以,百姓中來始流行用銀飾來裝扮自已,除了款式花樣變得越來越多外,做工也變得越來越精細,如今的苗疆的百姓甚至以銀飾的多少來彰顯財富。
文繡無精打彩地趴在窗欞上,一又烏黑的雙眼帶著滿滿的羨慕看著街頭美麗而招搖的少女,自從進入苗疆地界後,蘭錦擔心她太過好動不慎招惹了一些毒蟲蟻獸,索性將禁了足,除了出恭,其它吃喝全在馬車之上。
每一天,發呆還不是最慘的,更慘的是她被蘭錦逼著練字,有時一練就是兩個時辰!
那些少女對文繡所乘坐的豪華馬車也極有興趣,不停地朝她招著手歡迎,隻是她們口中的歡呼文繡一個字也聽不懂,為了表示她的回應,文繡隻好拚命地把頭探出,對那些少女歡呼!
“蘭錦哥哥,繡繡很幸福!有鞋子穿,不怕石頭紮到腳!”小姑娘頭伸累了,終於擺了回來,扭了扭脖子後,突然感慨了一句,“蘭錦哥哥,等繡繡長大後,就來這裏賣鞋子給她們,賺多多的銀子!”
蘭錦眸光帶著瀲瀲笑意,“繡繡要賺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文繡得意極了,雙手抬得高高的,畫了一個大圓圈,“當然是建最大最大的宮殿,裏麵有各種顏色的屋子,繡繡一天換一間輪著住。接著,請了全天下最曆害的廚子,做好多好多吃的擺在大大的桌子上,繡繡想怎麼吃就怎麼吃!然後做很漂亮、象彩虹一樣的裙子,穿一百年也穿不完,最後……最後好象不行了……”文繡略為煩惱地皺了皺眉頭,也不等蘭錦發問,自語道,“繡繡原本是想象叔叔一樣娶一群的夫人,但皇後娘娘說,等繡繡長大後,是要嫁人的!蘭錦哥哥,等繡繡長大了,給你當媳婦好不好?”
“繡繡為什麼不給賜兒當媳婦?”蘭錦薄唇勾笑,美得如沾染了妖氣一般,卻問得並不上心,這話文繡說了不下十次,每回說出來的原因都是不同。有時是,跟著蘭錦哥哥有肉吃!有時是,跟著蘭錦哥哥有得玩!有時是,跟著蘭錦哥哥可以睡懶覺!
最經典的一句便是:跟著蘭錦哥哥可以讓賜兒喊我嬸嬸!
“蘭錦哥哥,你比皇後娘娘還要美的!”文繡吸了一口氣突然感歎一句,聽到蘭錦的問話後,又歪了小腦袋,馬上擺出一臉嫌棄,用力搖搖首埋怨,“賜兒很傻,他都不會玩洞房。繡繡現在都不怎麼愛跟他玩了。蘭錦哥哥還是你好!”
蘭錦伸出手,揉了一下文繡紅仆仆的小臉,眸如流動的水紋,卻不再發問了,他安靜地闔著雙眼,五指閑擱在榻邊的扶手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文繡悶得慌,一會拉拉櫃子,一會翻翻抽屜,最後,有些憋不住心裏話似的地問了句,“蘭錦哥哥,你怎麼不問,為什麼繡繡覺得你好?”她心裏添了句,若是讓繡繡下車走走,繡繡一定覺得蘭錦哥哥更好了!要是也給繡繡買那些戴在那些姐姐脖子上的漂亮東西,那繡繡就覺得蘭錦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蘭錦懶洋洋地張開雙眼,瞧著眼前一臉乞盼的小姑娘,沒什麼興致地隨口敷衍問了句,“為什麼繡繡覺得本王好?”
文繡紅通通的小臉仰起,杏眼驀然亮如水晶,馬上豎起大拇指,很大聲地回了一句,“因為蘭錦哥哥特別的威猛,禦下生風,如蛟龍擺尾,一夜數次,特棒!”說到最後兩字時,文繡那眉飛色舞色舞的小模樣,那眨呀眨地天真浪漫帶著孩童掐媚的嬌俏,真令蘭錦有一瞬的衝動,將小姑娘抱進懷中,哈哈大笑一番!
他的心情真的是太好、太好,四肢百骸無一不通順!
這一路,帶上這小姑娘,蘭錦感覺每一天都過得特別精彩!尤其是這小姑娘象個小捕頭一樣,每天防止容蝶靠近他。弄得容蝶怒又顯得站不住理,怨又好象沒這資格,抱怨一個孩子又會被別人認為小題大作。
有一日終於尋得兩人獨處的機會,容蝶償試著與文繡勾通,放下顏麵又耐著性子問小姑娘為什麼專和她作對,小姑娘倒坦言,大拇指彎向自已,大言不慚地宣稱,“容大姨,蘭錦哥哥站的地方一丈的範圍之內都是繡繡的地盤。”
容蝶一聽到“容大姨”的稱呼,更怒上心頭,“那為什麼瓊兒又可以了?”文繡的回答讓容蝶既反感又無法發泄,她知道文繡這是在敷衍她,其實她也很好奇,自已究竟在什麼地方得罪過這丫頭。
“那是因為瓊姐姐是我的人!”文繡愈發得意了,烏黑的大眼睛清清閃光,挺著小身板雄糾糾地回答,“瓊兒姐姐向繡繡我孝忠了!除非容大姨你也要向繡繡表示投城,那繡繡可以好好地考慮!”在相府,她的叔叔疼她,有時那些嬸嬸看不到叔叔時,常會變著法子來討她歡心,然後,她把這一類的嬸嬸都歸類為向她投城的嬸嬸。所以,她會在叔叔麵前提一提這個嬸嬸的名字!
容蝶倏地寒著一張臉轉身就走,隻覺得自已傻了,跟一個九歲的孩子談什麼?
文繡朝著容蝶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雙手叉腰扭扭屁股,哼哼了幾聲,嘀咕著,“繡繡氣死容大姨!”
後來,蘭錦問她和容蝶幹什麼去了,小姑娘在蘭錦麵前特老實,一五一十說完後,挨著蘭錦神秘兮兮地咬耳朵,“蘭錦哥哥,繡繡就是討厭她!蘭錦哥哥可要站在繡繡這一邊的哦。繡繡還知道容大姨喜歡蘭錦哥哥,哼,我就是不讓她趁心!”那神情一臉的小人得誌,說話時,還時不時地學著大人的模樣,拍拍蘭錦的肩膀,“蘭錦哥哥,你要爭氣,可不能讓她給你暖床,要不然,繡繡就不喜歡你了!”
蘭錦唇角微微綻開,被她的孩童般的天真無邪逗得直想笑!最後,蘭錦帶著好奇問文繡,為什麼討厭她,好象容蝶也沒做過什麼得罪過這小姑娘的事。
倒是文繡曾經做過針對容蝶。還記得那時,文繡見容蝶夜深了不回寢房,一直賴在蘭錦的房內,以為她要給蘭錦暖床。
琢磨一晚後,大半夜拿著盆水半夜悄悄潛進蘭錦的寢房,本想目標是針對容蝶,誰知道容蝶根本沒有在他寢房裏過夜,結果蘭錦大冬天挨了一盆冷水,給折騰受寒了。
可小姑娘連自已也拿不出答案,左思右想自已也沒有答案,給蘭錦問煩了,就吼了一句,“她屁股太大了!”
“蘭錦哥哥……”文繡小臉上的笑愈來愈僵硬,因為,蘭錦臉上毫無所動地瞧著她!可他的嘴角卻一抽一抽地,難道她說錯話了,蘭錦哥哥想教訓她?
她的小心肝開始犯愁了,她的第幾十號嬸娘就是這樣誇她叔叔的,於是,她叔叔很高興地送了她這個嬸娘一件宮裏賞下來的寶貝。
她雖然沒覺得那亮晶晶好看不能吃的寶貝有啥好,但卻眼紅了好多好多的嬸娘!
蘭錦吸了一口氣,回過神來,還是控不住嘴角直抽,這一年來,他盡量讓她宿在瑞王府,就是擔心她從她那活寶貝的叔叔文成耀那學來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這也是文誌斌一直默許文繡跟著他的原因。
可文繡偶爾回幾天相府,說出來的話也把他噎得都不知道如何教她。
蘭錦唇邊揚起一絲晦暗不清的弧線,琉璃眸色浮上一層冰意,甚至他的周身都帶著傾寒,不帶絲毫的暖意,冷硬道,“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開口說話,否則,今天沒有玫瑰露和蜜汁排骨!”蘭錦轉了個身,背對著文繡,唇角迅速高挑,他暗中深吸一口氣,壓製下胸口欲噴勃而出的笑聲,他怕再對著這丫頭,他會憋出內傷來,可要是她真要是認為這話可以把他給逗樂了,那以後還不是助長了她口無禁忌的毛病?
“什麼……”文繡一開口,馬上意識到什麼,忙掩住小嘴,臉蛋兒鼓鼓地漲著,那毛絨絨的兩排睫毛煽呀煽地,一臉的不明白,她好想知道她到底說錯了什麼,可沒敢開口問。被悶在車裏已經夠倒黴了,要是不能盡興的吃,那她覺得她的人生將變得灰蒙蒙一片。
蘭錦闔著雙眼,不再理會文繡,沒過一會兒,感到有人在他的後背一筆一劃地寫下,“蘭錦哥哥,繡兒錯了!”
蘭錦動了動肩膀,輕輕嗯了一聲,並不說話。
文繡見蘭錦有反應,馬上打起精神,接著一筆一劃地寫,“蘭錦哥哥,繡繡以後會聽蘭錦哥哥的話,全都聽!”
蘭錦又是“嗯”了一聲,卻依然不動。
文繡動了動腦筋,小臉突然一喜,寫下,“祝蘭錦哥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越活越年輕美麗!”這是娘親最愛聽的,每回她說了這話,娘親準是親她!
小姑娘寫完後,湊了臉過去,心裏喜滋滋地盼著:親我吧,親我吧!
可蘭錦這回連“嗯”一聲也沒了!
文繡琢磨了一會,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蘭錦哥哥是男的,娘親是女的,自然聽的讚美話也要不一樣,於是,想了想,又寫下,“祝蘭錦哥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祖父最愛聽的,每回她說了,準是被祖父誇她聰明!
蘭錦的肩膀好象動了一下,但他還是不應她!
文繡略失望地朝著蘭錦的後背揮了揮小拳頭,鼻子一掀一掀地表示自已很生氣,可生氣歸生氣,她還是極力思索著,決定再努力一回,“蘭錦哥哥,等繡繡長大後,會孝順蘭錦哥哥的!”
這話,好象不分男女,都愛聽呀!
她長大了,來孝順他?難道他很老?蘭錦心中暗歎,心中那一塊陰暗潮濕之地開始慢慢地擴大,此時此刻此情,他是真的不想轉過身麵對這個孩子!
文繡不甘心,皺著小眉頭想了許久,又在蘭錦背後續寫,語氣也變得彬彬有禮,“請蘭錦哥哥賜教!”寫完後,等了許久,這回連一聲的“嗯”也沒盼來,小姑娘有些失望地挪走屁股,又靜不下來,東摸摸,西找找,玩累了,找了個舒的角落,便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蘭錦聽到身後沒了動靜,悄悄地轉過身,一瞧,心中所有的陰霾瞬息而散,冰冷如珠的琉璃眸中泛起溫潤,看著地上擺著一個大字型側著小腦袋,呼呼大睡的小姑娘,忍不住搖首失笑。
難怪今日能這麼安靜,當真是一句話也沒開過口,原來這小姑娘拿了根帕子縛了自已的嘴,還在腦後綁了個結,瞧她兩個小臉蛋被緊繃的帕子擠成四瓣,看來還真是下了決心。
看來拿吃的警告這小姑娘比禁足更有用。
蘭錦蹲到她的小身子前,托了她的小腦袋擱在自已的膝上,隻見後腦勺的帕子打了個死結,輕歎地搖搖首,小心地解開後,托起她的臉方發現,臉蛋的兩邊因為被壓迫太久,生出兩道明顯的紅痕,乍看下去,還很滑稽。
可蘭錦一點笑意也沒有,暗暗指責自已,明知她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自已何必要求她那麼多,對成人而言那是口無禁忌,但於一個孩子而言,那不過是一句簡單的討好話。
他將她抱進懷中,從櫃子裏取了一瓶軟膏,擠出少許於指尖,輕輕揉著她發紅的臉頰,等血色一點一點散開後,方拍拍她的後背喚醒她,眼斂淡光而笑,“繡繡,想吃什麼,今兒我們不用在車上吃,找一個舒服的店住下來如何?”南疆多雨水,此時外麵雖然下著蒙蒙小雨,倒不礙出行。
文繡依在蘭錦的懷中,眨了眨一雙惛惛的雙眸,愣了許久,突然崩跳地坐直身子,歡呼著,“繡繡可以吃蜜汁排骨麼?”
蘭錦輕輕撫了一下她的小臉,淡笑,“行,繡繡有乖,想吃多少,本王讓廚子做多少!”
“哇!”小姑娘興奮地驚叫起來,瑞王府的廚子做的蜜汁排骨比宮中做的還要入味,甜絲絲的,她最喜歡了!
“蘭錦哥哥,你是天下,最最最最好的哥哥了,繡繡最最最疼的就是蘭錦哥哥!”文繡大喜過望,拚命地對著蘭錦堅起來根大拇指,搜著最華麗的讚美之詞討好著,然後,涎著臉得寸進尺,“蘭錦哥哥,可不可以讓繡繡做主在哪家店呢?”
“好,今天一切由小繡繡作主!”看著她如此開心,那朝陽般的笑容直映進他的心,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蘭錦下了馬車,轉身把小文繡抱下馬車,小姑娘的雙腳一著地,馬上象脫了韁的野馬,連牽都牽不住,一路蹦蹦跳跳,時不時地跑到小攤子上看那些銀飾,拿了一堆的鐲子就往自已手腕上套,引得那些小販朝著她嘰哩咕嚕地直叫。
瑞王府的管家早就奉了主子的命,隨後跟著,忙著付銀子。
“蘭錦哥哥,蘭錦哥哥!”文繡拿著一串的銀環拚命地朝著遠處的蘭錦招手,一邊跳著,一邊笑著,那歡騰的模樣感染了周邊所有的人。
等蘭錦走過時,文繡喜滋滋地揚揚手中的銀環,大聲炫耀著,“蘭錦哥哥,繡繡找到了哦!”
蘭錦瞧了瞧她手中的銀環,搖搖首,柔聲道,“繡繡,這不大適合你,好象大了些!”蘭錦被那銀色的亮光晃花了眼。
“才不是給繡繡的呢!”文繡踮起腳,雙手高高舉起,拚了命想把銀環往蘭錦的脖子上套,無耐小丫頭身量未長齊,不到蘭錦的腋下,這踮了半天還是夠不著,而蘭錦分明不配合,不肯壓低腦袋,急得小姑娘兩上小臉蛋上的紅痕更加明顯,“蘭錦哥哥,早上繡繡看到一個哥哥戴著很好看,蘭錦哥哥比那個哥哥更漂亮,蘭錦哥哥戴了肯定是最漂亮的,蘭錦哥哥,你戴嘛!”
“繡繡乖,這是苗疆人才戴的,蘭錦哥哥穿著西淩人的袍子,不適合!”蘭錦捋了小文繡臉頰上的碎發到耳後,眸中深深淺淺的全是寵溺,“繡繡喜歡什麼盡管買給自已便是!”
文繡雖然略感失望,但她又很快地被鄰攤的貨擔給吸引了。
這時雨已經停了,雨後的陽光並不強烈,街上的人開始慢慢多起來,熙熙攘攘。一個美到極致年輕男子牽著一個小女孩就這樣緩緩行在小石路上,如同一軸天然描就的水墨畫。
“來看呀,長命鎖,姻緣結,沉香袋,胭脂水粉應有盡有,大官人,給您家中娘子買一對姻緣結吧,您娘子一定會喜歡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看到街頭出現西淩人,個個衣飾不凡,興奮地直朝著他們招手。
文繡聽到西淩的口音,拉了蘭錦就拚命地朝著前方奔去,走近貨擔。是一對母女在擺著貨擔,母親坐在一旁做著手工,小女孩子吆喝著來往行人。
那貨架上掛滿了叮叮當當的玩意,雖然用料並不好,但看手工倒是很精細。
這些東西若說在西淩肯定是不會入文繡的眼,但在異族能看到西淩人在賣西淩的東西,聽著家鄉的口音,那就變得異常的親切了。她象個上竄下跳的猴兒一樣,一會翻翻這個,一會打開那個,動了幾十樣,倒沒看上想買的。
那小女孩挺機靈的,知道這群人做主的是蘭錦,便挑了一對紅繩朝著蘭錦介紹,“這個是姻緣結,是在苗疆聖女廟開過關,很靈驗的。”小女孩左右手各執一條紅繩,在紅繩的結處,兩個圖案不同,似乎依稀可分辯出男女的象征,“如果大官人未娶妻,那有了姻緣結,好姻緣就會馬上出現。如果大官人府裏有嬌妻,一人一個,係上後,可以讓大官人和夫人永不分離,白頭偕老。”那女孩口齒極為伶俐,還是一口純正的西淩京城的腔調。
蘭錦並不接那姻緣結,反而指了指文繡,“你要是哄得她高興,她自然什麼都買下了!”蘭錦聲音裏卻帶著隱隱笑意,提醒這女娃兒,別看輕了孩子。
文繡聽到蘭錦的話,倍有麵子,挺著小胸膛,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看姐姐年紀小小做生意挺不容易的,好,繡繡就幫小姐姐抬舉一回!”這怪模怪樣的大人腔調直聽得蘭錦身後的邵管家直抽嘴角。
文繡接過那女孩手上的紅繩,看那繩子用的線雖然一般,但編得倒是很巧,便有了興趣,想往脖子上套時,發現好象小了些,但放在手腕上,又似乎太大了,便眨著大眼睛問,“小姐姐,這是戴哪呢?”
“腳腕上,我娘說,月老給人牽紅繩時,都是係在腳上。是吧,娘?”小女孩子轉首問身後的小婦人,那婦人聽了,從一堆的雜物中抬起了頭,瞧了一眼蘭錦,眼睛一下就轉不開了,心跳驟然加快,這天下竟有這般的美男子,一時間,連小女孩的話也忘了回答。
直到蘭錦身後的洪齊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後,那婦人迅速地紅了臉,轉來臉低低地回了一句,“是的,大官人莫見笑,我這娃兒嘴快!”
蘭錦瞧著文繡蹲了身子脫了繡鞋就往足上套去,也不阻止,淡笑不語。
文繡扭著自已的腳脖子觀賞了片刻,覺得很不錯地點點頭,把塞在腰間的裙擺放下,走了兩步後,得意地吩咐管家,“掏銀子!”
小女孩看這生意做成了,忙將手中的另一條紅繩遞給文繡,“小姐,您收好了,這個將來可記得要在洞房時給您的相公給寄上,別給弄丟了!”
文繡伸手剛想去接,蘭錦手長攔了下來,笑道,“她還小,哪懂得保管東西,交給我便是!”
文繡也不在意,腳上已經有了一個了,另一個算是多餘,便大方地拍拍胸脯,“那就送給蘭錦哥哥吧!”渾然忘了到底誰出的銀子。
文繡和蘭錦都沒注意到的是,不遠處,容蝶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的眼中先是震驚,接著,眼裏忽然有了朦朧的波光,而她的心也同時在一點點的發酵
小女孩笑逐顏開,又舉著一個銀鎖,“這是長命鎖,可以保這位小姐歲歲平安,長命百歲。”
“長命鎖,我要我要!姐姐你挑個手工細致些,我要送給好朋友的,不能有一點點割手喲,他很衿貴的!”這次出門太倉促,沒跟小賜兒道別。回去後,肯定要給小賜兒帶禮物,長命鎖,光聽名字就覺得對了。
“好叻!娘,您來挑一個最好的長命鎖給這位小姐!”小姑娘興奮極了,今天賣出這麼多東西,家裏晚上可以添菜了。
那婦人從一旁的布袋裏翻了一陣,找出一個長命鎖,用指腹細細地查驗後,遞給了她的女兒,那一瞬間,眼睛又忍不住瞧向蘭錦。
“小姐,這個是最好的了,您瞧瞧,這功夫多細,邊角磨得多圓,您若是覺得好,以後可要再來光顧!”小女孩馬上雙手捧上,蘭錦展顏一笑,伸手就把長命鎖接了過來,眸中細細碎碎地全是瑩光,問道,“繡繡,這是給我的麼?”
“呃?”小姑娘略微一愣,馬上換上狗腿的表情,拍了拍小胸脯,“當然呀,繡繡要祝願蘭錦哥哥長命百歲呢!”
小女孩又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銀子,歡天喜地又指了指一旁的胭脂水粉,“小姐,要不要幫您身後的小姐們挑些胭脂水粉,都是用上等的鮮花做的,不傷皮膚,擦著準是更漂亮。”她一眼就瞄到不遠處,一個荷衣女子站在那,時不時地看向這個方向,瞧她們的衣飾打扮就可以看出,她們也是同他們一起來的。
文繡轉身,看到瓊兒和容蝶站在對麵,街道並不寬,所以,文繡一眼就看出容蝶臉上很蒼白,好象失魂落魄的模樣,心想,容蝶一定是妒忌了,蘭錦哥哥花這麼多的銀子給她買禮物,這一想,心裏更樂翻了天,口中忙不迭地朝著那小女孩喊,“好好,來幾盒,我要給瓊姐姐挑!”文繡心裏樂嗬嗬地想著,這一次瓊姐姐給她報信她還沒答謝人家,這會正好!
等送出禮物時,她還會故意當著容蝶的麵隻送瓊兒一個人的!哼,沒她容大姨的份,讓她臭美!讓她妒忌去!
小女孩咧嘴一笑,馬上機伶地接了一句,“小姐,您放心,您那瓊姐姐擦了我的胭脂水粉後,一定誇您眼勁好!給她挑的是世上最好的東西!”
文繡不無得意地笑,“那是當然,她是我的人,我自然寵著她!”
管家忙著掏錢,倒沒聽清什麼,一邊的洪齊聽了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等貨色的胭脂,隻怕瓊兒連腳都不敢擦!他轉首看向瓊兒,她正拉著容蝶在另一個攤位上,每次容蝶想過來蘭錦這邊,瓊兒就適時的拉住容蝶。
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過洪齊,看來,這文繡也不是光吹牛,瓊兒這架勢,還真擺明了象是文繡的人!
眾人離開後,又走了一小段路。
“七殿下,不能再逛了。”護衛洪齊悄然出現在蘭錦的身後,壓低聲音地提醒。
文繡就在蘭錦身邊,自然聽得洪齊的聲音,怎麼能不逛呢,她今日好不容易允許被放風,她現在隻買些玩的,一會逛到吃的地方,那才是重頭戲。
小姑娘立刻有些不滿地扭過小腦袋,仰起頭,帶著焦急的口吻大聲抗議,“為什麼不能逛,這會天色還早!”
蘭錦早知道四周情況有些不對,但他不想擾了小姑娘的一番興致,加上藝高膽大,憑著身後跟隨的這群人,又能拿她如何?
“七殿下您看身後。”洪齊有點頭痛,不得不出言提醒。自蘭錦下了馬車後,就慢慢被一些苗疆的少女跟蹤,逛久了,跟的人越來越多,此時,身後已有近百名的年輕女子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每個人的腰間都背著一個竹筒,時而眾人相互推搡著,似乎想讓某個女子先上,時而朝著蘭錦指指點點,臉上全是驚豔的表情。
如果是歹徒還好,可身後跟的那些全是苗疆未出閣的女兒家,他是多少知道苗疆的風俗,如果女子看中哪個男子,可以當街向男子求愛,而求愛的方式更為獨特,直接拿一桶水潑過去。
若是十來個女子還好,可這回人太多了,甚至在兩旁的樓閣窗台邊也出現了一些女子,個個把眼睛瞧向蘭錦,掩不住的驚豔表情。
幸好蘭錦一身西淩的服飾,加上身後慢行隨了八輛的馬車,兩旁淨是帶刀侍衛,那些苗疆的女子方不敢冒然上前。
蘭錦此時雖沒被騷擾,但身後跟隨的女子越來越多,隻怕再逛上一盞茶時,整條街就要被堵住了。
文繡雖然也瞧見了,可她哪裏會想這麼多,隻當是雨停了,象她一樣出來放風的人多起來了。
她不理會洪齊的話,她掙了蘭錦的手想反握住,表示一下自已還沒逛夠,可她的手太小,好不容易才包住了蘭錦的三根指頭,緊緊捉住後,仰起頭,眯了眯眼,咯咯笑帶著討好的口氣問,“蘭錦哥哥,瞧這天氣多好,不冷又不熱的,蘭錦哥哥肯定也是想接著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