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倒戈(2 / 2)

安永雙眉一蹙,問:“官家希望我如何精忠報國?”

“白馬公手中的錦盒,盒底有個夾層,您揭開後能看見一枚藥包,隻要將這藥摻進狗賊服用的湯藥裏,那狗賊必死無疑。”那宦官回答。

安永聽了他的答案,心中一哂,不無悲哀地想:這樣老套、漏洞百出、毫無退路的手法,隻有過去那個對司馬澈深情無匹的崔永安,才會義無反顧地去做吧?

那個人將“舊情”口口聲聲掛在嘴邊,卻從沒有給崔永安留過一條後路,從沒有。

“茲事體大,待我仔細想想,再作答複。”安永嘴上答應著,心中一轉念,卻又問,“還有,如果我想聯絡官家,該怎麼找你?”

“白馬公若要找下走,獨自來禦花園便是。”那宦官回答得很謹慎,篤定的語氣卻顯露出他對安永的行蹤了若指掌。

“好,我知道了。”安永不動聲色,將錦盒收入袖中,囑咐道,“你先退下吧,小心他人耳目。”

那宦官恭敬地告退,須臾便消失在昏暗的宮徑盡頭。安永坐在涼亭裏吹著夜風,隔了好一會兒,緊繃的俊顏才有了一絲鬆動。

終於已經到了……必須下定決心、做出抉擇的關頭了。

這一刻,當奕洛瑰與司馬澈龍爭虎鬥、風雲際會,他也該覺悟——自己再也不能得過且過,任憑兩股勢力撕扯,他,隻能是一個人的崔永安。

想到這裏安永目光一動,他在黑暗中霍然站起身,疾步向承香殿走去。春風一路卷著他的衣袂,令他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輕盈如鶴。

此刻承香殿裏,奕洛瑰正在安睡,安永悄悄支開宮人,一個人坐在榻前癡癡凝視著他,看得久了,酸澀的眼底便漸漸浮起一層薄淚。

“求求你,一定要好起來……”喃喃的祈求被他含在唇齒間,反反複複,仿佛能夠從中汲取安慰。他就像一個即將墜入深淵的孤鬼,而眼前人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孤獨、害怕到了極點,他也隻能將他緊緊攥著,並寄托僅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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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子夜,安永孤身前往禦花園,再度於涼亭之中見到了司馬澈的細作。

“這幾天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在承香殿毒殺奕洛瑰,我很難全身而退。”這一次他沉住氣,盡可能誠懇地對那宦官說,“官家要我裏應外合,我自是義不容辭,隻是我與官家之間,圖的是將來能夠長相廝守,所以為了活著出宮……我要知道全部的計劃。”

跪在涼亭下的宦官聽了安永的話,略微遲疑,忍不住抬頭窺視了他一眼。怎奈亭中昏暗,安永背對月光而坐,麵目模糊難辨。

“你們若拿不出萬全之計,我也不會輕易去冒險,”安永平緩的嗓音從暗處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難道你們竟沒考慮過我的後路?嗬嗬,那我倒要懷疑官家有多少誠意。”

“白馬公您多慮了,”那宦官立刻搶白道,“官家為了智取京城,多年來殫精竭慮,為保萬無一失,每一環一扣,都不敢輕易泄露消息,就連下走也不能盡曉全盤的計劃。官家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有官家的深意在,絕不是為了欺瞞白馬公。”

安永在亭中發出一聲冷笑,撣了撣衣袍,作勢便要起身:“既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白馬公請稍等,”那宦官慌忙小聲挽留住安永,猶豫了片刻,最後才開口,“白馬公一旦事成,隻要承香殿裏放出消息,碧雲殿便會有人縱火。如今看守西門的禁軍已被我方買通,屆時禁軍以火光為信,打開宮門,我方暗布在新豐城中的兵馬將會集結入宮,同時城外的大魏舊部會與城內裏應外合。等到義軍占領了皇宮,自會有人將您從承香殿裏救出去。”

那宦官隻肯透露到這一步,至於計劃中涉及的頭目名諱,卻是隻字不提。

“原來如此。”安永點點頭,料想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便從袖中取出一隻錦囊,對那宦官道,“我這裏也有一枚信物,偏勞你捎給官家。”

那宦官立刻上前幾步,長跪著想要接過安永手中的錦囊,不料剛剛湊近安永身邊,鼻中便聞到了一股詭異的香氣。他大驚失色,慌忙屏氣卻晚了一步,隻覺腦中一陣脹痛,跟著整個人已癱軟在地上,兩眼發黑。

“白馬公……你會後悔的。”他憤然從牙縫裏冒出這一句話,便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安永低頭看著他沒有說話,這時埋伏在禦花園裏的侍衛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來,圍著安永見禮,又將那昏迷在地的宦官五花大綁。

“看緊他,在他招出全部實情之前,要小心他自殺。”安永麵無表情地說完,轉身向承香殿走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一條通向奕洛瑰的路,彌漫著宜人的花香,卻驅不散腥風血雨前的戾氣;溫暖的春風吹拂著安永冰冷的臉,卻化不開他眼底凝結的冰霜。

將來……會後悔嗎?他在無邊蕭瑟中有些悲哀地想——無論是崔永安或是他,相隔一世的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