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9月初,陳賡(任代表團副團長)與聶榮臻一起率領一個軍事代表團訪問蘇聯。10月間返回北京不久,又去南方參加海陸空軍部隊聯合舉行的一次大規模軍事演習。
從上海回來,傅涯發現他臉色很不好看。他自己也感覺疲勞,跟她說:“傅涯,我可能堅持不了了。我得請假了,我隻能幹半天工作啦。”傅涯有些吃驚。按他的性格,不是十分疲勞的時候,他絕不會說這樣的話。後來傅涯才知道,這次三軍大演習不太順心,彭德懷是總指揮,他是副總指揮,跟蘇聯專家意見分歧,與彭德懷在指揮上也有些爭論,弄得身心疲憊。回來後,他嘴上這樣說,可是仍然在緊張工作,軍委的機關建設他要操心,軍工他也得過問,甚至雲南方麵的問題他也要解決。什麼事他都不肯放低標準,把自己搞得很累。
他第一次心髒病發作的頭天晚上,一個軍事代表團歸來後彙報,朱德、賀龍、聶榮臻都在,從上午開會一直開到下午1點多。傅涯都著急了,對他說:“你這樣做還沒什麼,你還算年輕,你把老帥們拖垮了怎麼辦?”他不說話了。中午也沒睡好,接著下午空軍副司令王秉璋又來彙報。到了晚上,他已經累得不行,對傅涯說:“傅涯,今天我什麼也不幹了。星期六了,你陪我出去玩玩吧。”正好懷仁堂發了兩張票,傅涯向單位請了假,陪他去看看戲。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哈軍工的同誌來找陳賡談問題。從飯桌上一直談到廁所裏。傅涯去上班不久,就接到電話說他病了。她急忙往家趕。一進門就看見陳賡躺在客廳的大沙發上。最早是小兒子知涯發現的。他隻有兩歲,他對阿姨說,爸爸哭了。阿姨們都不信,說你爸爸怎麼會哭呢,以為小孩子說著玩的。知涯又找司機老趙去說。老趙過來一看,陳賡倒在地上,滿臉都是冷汗,知道事情不好,急忙把他抱到床上,往北京醫院打電話。醫院派來一個搶救小組,當時脈搏摸不到,血壓也測不到,病情很嚴重,診斷是心肌梗塞。急得彭德懷、各兵種的領導像劉亞樓等都到家裏來了。這次發病很危險,虧得搶救及時。
在醫院住了三個月,回到家裏,醫生要他“全休療養”,傅涯仍在上班,醫院就派了一名護士照料他。醫生要求他在家不許會客,如果有的人非見不可,會客一次不能超過五分鍾。這樣休養一段時間,病情漸漸有了好轉。到了夏天,又到北戴河療養了一陣。那時醫生診斷,他血壓的低壓過高,脈壓差很小,仍是心肌梗塞的病狀。
傅涯覺得他有時像長輩,有時又像小孩
盡管如此,回到北京不久,陳賡就要求上班。醫生被他磨得沒有辦法,隻好給他仔細檢查了一次,感到總的情況較前稍好一些,報告中央批準他每天少用點時間去上班試試。但他一旦開始工作,就又無日無夜地幹起來,而將醫生定下的規矩拋之腦後。你要勸他服從醫囑,他還有一大套“道理”呢。有一天,一位同誌聽說他患重病,遠道趕來探望,一進門正逢他剛下班回來。這位同誌十分詫異,關切地說他不該急著上班還是該聽醫生的話。他搖搖頭,笑著說:“對疾病也和打仗一樣,對敵人不要怕、堅決和它鬥,就能戰勝它,消滅它!”傅涯勸他也一樣不聽。
最明顯的一次,有個國防科研項目要在距離北京市區二十多公裏的長辛店試車。他那時還兼著國防科委副主任,這次試車同他分管的事情有關,他知道後就要去參加。試車這天一早,家裏同時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中央軍委辦公廳打來的,一個是中央保健部門打來的,傅涯兩隻手拿著兩個聽筒,都是不叫陳賡到試車的地方去,要她一定勸阻他。
傅涯放下電話對他說,長辛店路遠,他們都怕你病犯了,穩妥一些,你最好還是不要去。可他哪裏肯聽?他把軍裝一穿,把司機一叫,就走了。後來傅涯越想越不放心,就打電話告訴保健部門,要他們注意一下,以防萬一。正在這時,他看試車回來了,一進門就說生氣地大聲嚷嚷:“傅涯,你彙報吧,就說我活著回來了!”顯然,他對早晨她的勸阻還在生氣。他對自己的病,一直不那麼相信,不那麼在乎,心中裝的隻是工作。
1959年5、6月間,他的心肌梗塞症第二次發作,以後隨著病情變化,根據診斷,中央軍委決定逐步減輕他的工作負擔,以便專心治療。開頭他還兼管國防科委的事情,後來中央負責同誌找他談話,叫他退到第二線。他對自己的病情始終估計不足,對於退居二線還有點不通。從機關回到家裏,他對傅涯說:“你看,叫我退到第二線!”1959年廬山會議以前,有天國防部長彭德懷找他談話,當他得知要任命他為國防部副部長的時候,回到家裏也是一進門就對傅涯說:“你看,氣人不氣人,彭總叫我到國防部去工作,你看開玩笑吧?”也是流露著同樣的心情。後來廬山會議的簡報裏,傅涯看到還有人追問,為什麼彭德懷要提他當國防部副部長?他還聽說南邊邊境打起來了,就說那邊的情況他熟悉,想到那裏去工作,結果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