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指著乘坐的火車問:“你們知道從前這種車叫什麼車?”
孩子都搖頭說不知道。
他說:“這是花車,是闊佬要人們乘坐的。那時我隻能坐得起普通車廂,三等客車。”接著他就說起20世紀20年代他在去天津的車上被國民黨將領錢大鈞認出的故事。
講完之後,他深深感歎道:“勝利得來不易啊!為革命要鍛煉應付各種困難環境的本領,機智靈活地對付狡猾的敵人,善於抓住各種可以利用的條件,才能轉敗為勝,完成任務。”
到上海後住在丁香花園。據說這裏原是李鴻章一個收房丫頭的住宅,以栽紫丁香而得名,現在是市委的招待所。一進園門就看見一堵龍牆,龍牆後麵是一片水池,池中建有涼亭,四周堆著許多姿態奇異的太湖石。園內有一幢西式二層小樓,陳賡和傅涯住在一樓,孩子們和秘書住在二樓。這裏遠離鬧市,環境優雅,倒是個休養的好地方。隻是上海的天氣老下毛毛雨,使他很不舒服。市委的招待很好,夥食也很好。陳賡感到過意不去,吃飯的時候他把菜裏的肉挑到一旁,說不要這麼浪費:“現在群眾生活很苦,主席、總理都不吃肉啦,我們在這裏為什麼還要吃這麼多肉?”
他在上海有許多熟人,聽說他在這裏養病都想來看他,但醫生不讓會客,不叫他說話。這就引起一些人的誤會,還以為他“架子大了”。他這個人一生好交朋友,從來沒有架子,聽到這些議論,心裏堵得慌。有一次龔澎碰見他,沒能說成話。龔澎不了解情況,就在背後開玩笑說司令員現在官大啦,都不怎麼理我們這小老百姓了。陳賡哪會這樣?他怕的就是這個,聽說後馬上要傅涯專程去看龔澎,說明情況,約她星期天到丁香花園來玩。
當時宋慶齡也在上海。她從廖夢醒那裏得知陳賡病重,非常著急,很詳細地詢問他的病情。春節前夕,宋慶齡邀請他們全家到她家裏做客。3月12日是孫中山先生逝世36周年紀念日,陳賡為了表示對這位偉大的革命先行者的懷念和敬仰之情,特地著人送一隻花籃到宋慶齡的住所。宋慶齡十分感激,為此專門寫了一封回信。
這次到上海,其實存在很大的風險。這之前保健委員會有個報告給中央,說到有些同誌如陳賡、陳雲、林楓等心髒病都比較重,應當嚴密注視,不能跑遠處的。可下麵的同誌並不知道,覺得上海是個大城市,條件不差,就同意去了。
“工作第一”是陳賡那代人的固有觀念,沒有什麼可以改變它。一到上海,傅涯就拿出許多有關市委的材料來看,想做點準備。陳賡似乎比她還著急,說:“我沒有看到像你這樣做幹部工作的,做幹部工作嘛,就要到幹部那裏去。”傅涯說:“市委還沒來通知叫我下去。”陳賡就拿起電話給市委書記陳丕顯說:“傅涯來這裏是有任務的,你快給她安排吧。”於是傅涯很快就被安排到徐彙區委去。每天一大早出發,到晚上9點鍾左右才能回來。
最後的日子
工作慣了的人一閑下來就渾身不自在。陳賡總想到處去轉轉,有時天氣不好,他就在家裏寫大字。他走到寫字台前,擰亮台燈,舔尖毛筆,開始練大字。他一筆一畫臨摹《辛棄疾詞帖》。前額因用力而皺縮,連眉毛都擰成一道條紋。微顫的手臂在緩慢移動: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