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的團以上將校軍官聽到蔣介石要訓話,不免有些激動。自從蔣介石引退,各種謠言四起,江防崩潰,風雨飄搖,人心惶惶,無所適從。這回委員長親自來了,黨國往何處必有所交代。
距開會還有半個小時,蔣介石身著長袍馬褂,頭戴法蘭絨禮帽,來到會場。
各位同學,各位同誌:
今天在座的,乃是久經戰場百煉成鋼的優秀將領,國軍之骨幹,國家之中堅,民族之精華,看到了你們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勝利。
有些鼠目寸光的人,沒有戰略頭腦的人,不懂軍事更不懂得政治的人,以為江防撤退就是失敗,到處散布悲觀情緒,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了。庸人自擾,婦孺之見,不足為訓。我所期望於大家的,不是急於去駁斥他們的無知與偏見,而是以淞滬決戰的勝利,拯救那些可憐的靈魂,使他們變糊塗為聰明。為了打好總反攻之戰,迎接新時期的到來,我將留在上海,像當年打孫傳芳那樣,指揮淞滬之戰,我要和國軍將士同甘苦,與上海共存亡,願與諸位共勉之。
蔣介石原以為淞滬之戰一打響,美國便不會再袖手旁觀了。解放軍對此也有過顧慮,但權衡之後,還是開始向上海進軍了。十二晝夜的殊死戰過去,外圍陣地盡失,美國那裏仍然沒有動靜,宋美齡從華盛頓傳來的消息越來越令人失望。
不但美國國會不會同意“繼續卷入”,連“院外援華集團”也躲到一邊去了。
蔣介石大失所望。他對俞濟時說:“淞滬決戰已經沒有意義了,留下這20萬精兵種子,開到台灣去繁衍生息,來日方長,退為上策。”
淞滬警備司令部是敵人在上海地區的最高指揮機關,是湯恩伯的大本營。就在上海戰役開始時,湯恩伯還向蔣介石保證:“死守上海沒問題,共軍休想攻進來!”可是頃刻間,他的大本營正在一步步土崩瓦解。
5月11日,從最新戰報上,他看到了不願看到的消息:
“匪杭州市軍事管治委員會成立,主任譚震林”;
“匪蘇州軍事管理委員會成立”;
“匪無錫軍事管理委員會成立”;
“匪二十三軍躥據杭州”。
湯恩伯深陷在沙發裏,就像他深陷在戰爭泥潭裏一樣,他那碩大的身體難以站起。從戎多年,除了他臉上沉積的殺氣,一般人很難察覺他的心理變化。他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像暴風雨中的黃浦江一樣浪花四濺。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解放軍正在向上海逼進。
其實,湯恩伯心裏比誰都清楚,上海是守不住的。他無意死守上海,隻不過想多延緩解放軍進占上海的時間。
湯恩伯曾想效仿蔣介石炸花園口,把奉賢拓林海堤炸毀,水淹浦東,遲滯解放軍的行動。無奈工程太多,麵積太寬,海水不聽指揮,弄不好把自己淹了。他一籌莫展,放下戰報,驅車趕去國防部作戰會議室,那裏正在召開軍事會議。他進門的時候,參謀總長顧祝同還在滔滔不絕地訓著話:“我軍之所以在徐蚌會戰結束之前就籌備京滬杭防務,實則是遵總統期望在此與共軍決一死戰,望各位精誠團結,使我大上海真正的固若金湯。”其實蔣介石信命,他派湯恩伯退守上海,也是想借“固若金湯”這個吉利話,他哪裏知道,此時湯恩伯已毫無鬥誌,成了‘菜湯’了。
守上海的眾將領誰也不相信上海真能固若金湯。他們鼓噪起來,接二連三地發問,並把他們的目光投向守城的最高長官湯恩伯,希望他能有高招。
湯恩伯全沒了當年少壯派的氣勢,說話吞吞吐吐:“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其實,能否守住上海對我們並沒有多大意義,因為蔣總裁並不想死守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