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電令艦隊政委和饒守坤赴無錫彙報陶勇和艦隊的情況。當那個政委彙報陶勇是“畏罪自殺”時,許世友馬上問饒守坤:“老饒,你與陶勇同誌共事多年,你說他有罪嗎?”
饒守坤回答:“他有什麼罪!”
許世友眉頭擰成一座小山,火冒三丈地拍著桌子,指著那個政委說:“屁話!陶勇有什麼罪?老子查清是誰殺了我的陶勇,我非槍崩了他不可!”
當饒守坤彙報到艦隊目前的混亂狀況,建議穩定部隊時,許世友打斷他的話說:“不管文革命武革命,部隊不能亂,你們回去就要抓這個問題。”
葉劍英聽到陶勇去世的消息,不禁拍膝長歎:“唉,又損失一員虎將!”他打電話給饒守坤,多次重複“陶勇的去世是我軍的損失,是曆史的悲劇”這句話,指示“你們艦隊地處東海對敵鬥爭前沿,任何情況下,部隊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千萬不能鬆,陶勇同誌不在啦,你們要抓好部隊”。
朱嵐以死抗爭
還是2月21日,夜很深了,陶勇仍然沒有回來,也沒有電話。朱嵐和孩子們心神不安地等候著。突然,客廳的門被打開,一夥暴徒蜂擁而入,有幾個圍住孩子們,喝令他們不準離開大廳。其中一個扯著嗓子說:“陶勇自絕於黨,今天下午已經自殺……”
這幾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子把孩子們都驚呆了。自殺?像父親這樣堅強、樂觀、從不屈服的虎將會自殺?這怎麼可能呢,絕對不可能!年幼些的孩子被這陣勢和這消息嚇傻了,大哭起來。已經長大成人的小勇則像發了瘋似的一把推開看守的人,衝上樓去找母親。當他上去時,母親朱嵐正向著看她的那幫人厲聲呼喊:“陶勇跟著毛主席出生入死打了一輩子仗,他絕不會自殺!是你們害死了陶勇,你們要交出殺人凶手!”
那一夜是如此寒冷,又如此淒慘。不僅孩子們,就是朱嵐本人也從未經曆過如此痛苦的煎熬。孩子們眼前總是出現種種幻覺,聽見父親的腳步聲;他們盯著那扇半開半閉的大門,期待著像平時一樣,父親披著大衣推門進來,見有人總要問一句:“還沒睡?媽媽呢?”為了發泄心中的憤怒與悲痛,孩子們唱起了“抬頭望見北鬥星,心中想念毛澤東……”唱了一遍又一遍,歌聲嗚咽,淚流滿麵。
朱嵐躺在床上,絲毫沒有睡意。她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床前的電燈也沒有關上,她懼怕黑暗。她腦海裏浮現的都是陶勇的形象:陶勇……陶勇……為什麼今夜你離我這樣遠,以前即使出海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到底在哪兒呢?她不知道。
朱嵐做著種種努力,要克製自己不去想陶勇,可是一點兒用也沒有。她覺得他離自己太近了。她無法抑製自己,非想他不可——回憶著往事……在江蘇,江邊,一腳雨水一腳泥,牆上那把四胡,櫃子裏那把荷蘭短劍。甚至那個初次相會的夜晚:她抬起頭來,正碰上陶勇注視著她的目光。
“自殺?”陶勇怎麼會自殺?那樣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怎麼會自殺?她實在想象不出他會自殺。為了弄清陶勇的死因,她也要活下去!
天快亮時,她因為疲憊而合上眼,可是又猛然驚醒了。天已經大亮了,屋裏已經照進陽光。一個孩子正俯在她身邊搖著她。那是最小的女兒……小女兒臉色蒼白,不住口地喊:媽媽,媽媽。
朱嵐的動作還很敏捷,她拿起一件外衣往身上一披,跟在女兒後麵走到樓下。看到孩子們互相依偎在一起,咬牙堅持著。她看著孩子們一張張蒼白中泛著紅暈的麵孔,這些麵孔表現出一種沒有定型的、不固定的稚氣,她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她緊走幾步,不顧看守者的阻撓,給他們擦擦臉,拉他們起來吃飯。
連續三天,整座小樓被反複查抄洗劫,連天花板也不放過。1月24日晚上,一輛卡車拉來了滿滿一車暴徒,他們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把睡夢中的孩子們一下子從床上拖下來,再次把他們押進客廳。客廳裏亂哄哄地擠滿了人,正中放著一張長茶幾,孩子們被押到窗前站下不久,就看見兩個彪形大漢把朱嵐押進來。朱嵐已經整整三天水米未進,極度的痛苦和悲傷使她神誌恍惚。但是,孩子們永遠不能忘記母親的樣子:那雙慈愛的眼睛此刻猶如噴出兩團燃燒的烈火,咄咄逼人。有個家夥命令朱嵐跪下。朱嵐不正眼看他,輕蔑地哼了一聲:“我沒有罪,為什麼要跪?!有罪的是你們——殺人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