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高高在上,母親的冷漠與不屑,都讓我在家裏的存在變得可有可無。我很快學會了看人臉色,學會在大家庭裏生存,可我與生俱來的孤獨,似乎隻有他能看見。我記得那個衣櫥的比喻,他讓那個書房側麵的小屋,變成了我們童年的樂園。
“從那一天起,我們的關係變得親近了起來。在這個家裏,我是唯一與他走得近的人,甚至比他整日酗酒的母親還要親近。我們一起在園子裏抓蟋蟀,弄得滿身泥土,好容易靜下來的時候,方伯會教我們種五角梅,可惜,沒有一棵種活。”
那是最好的時候。悠揚記憶間,香江的夜晚波光粼粼。我們吹著夏夜的風,信步在太平道上。其風牽著我的手,聊天聊到九天之外,長堤燈光驀然華燦,也比不上兩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眼裏的星光。
“大家都說其鬱是我的小跟班,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才是跟著他的那個人。他想要什麼,隻需要一個眼神,我就能給他弄來;看著他一天一天長得愈來愈像他那個美麗的母親,我告訴自己,他是你弟弟,你關心他照顧他是沒有錯的。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的心裏,已經對他有別樣的感情。”
我對他,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因為我知道,我要的一切,他都會給我。他是這個家裏,唯一寵我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我的人。
“有年夏天我們天天去到山下的海裏遊泳,他纏著我教他衝浪,我們常一起在低潮的時候,在沙灘上看遠處的落日。那時候,他的眼睛中才會有短暫的快樂光芒。我看著他,默默想,如果能讓他忘記不幸的童年,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一天我教他衝浪的時候,兩人玩得太開心,沒注意到已經漲潮。等我們終於發現浪來了開始paddle的時候,已經無法向前走。大浪把我們向後拉,板子就被從後到前掀翻,眼看著我們就要被卷入浪底。他一把把我推開,我被推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卻被浪卷走。那時候我才突然發現,我在他的心中,也早已對我依賴看重。”
那次的洶湧波浪,吹開了我心裏的漣漪。在把他推開的那一瞬間,我心裏是高興的。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了他,那個在暴雨中抱住的男孩子,那個牽著我信步香江夜色的男人,那個被我纏得滿臉不耐煩卻對我百依百順的男人。
“狂喜和恐懼同時湧來。在以為要找不到他的那一瞬,我突然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兄弟之間的感情。我對他的喜歡和欲望已經無可阻擋,我情願放棄自己的一切,隻希望換他回來。
“當他被救上來之後,我克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瘋狂地親吻他,告訴他我愛他。在他臉上的紅暈和眼睛裏的水光時,我明白他對我的感情也是養的。後來,他不再叫我哥哥,而是叫我其風。我想,我們倆人之間,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不願再叫他哥哥,因為我不願意他再做我的兄長。我們之間的是愛情而不是親情,是那種甜到膩死你苦到殺死你的感情。我們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偷歡作樂,品嚐這禁忌的、珍貴的初戀。他是我的情人,一個眼神,一個偷吻,都能給我飛到雲霄之外的快樂。
“那幾年的生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一麵幫助父親學習家裏的生意,一麵享受著我們不為人知的愛情。嘉德的拍賣展室,是我們最愛去的地方。他流連於那些精美的文物,告訴我它們背後的故事。我一邊親吻他,一邊告訴他,隻要你喜歡,將來這些全都是你的。”
我愛上了他,也愛上了這個深深的宅院。因為他,我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父親和母親對我已經不再構成陰影,因為我的生活裏有他。他跟我說,隻要我喜歡,方家的一切,包括我的一切,都可以是我的。我回吻他,喃喃自語似的在他耳邊說:“我什麼都不要,就要這個鋪子,和你。”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其鬱就即將滿十八歲。他一天天長大,家族紛爭的陰影在方家就一天一天地濃厚起來。父親的慢性病,不過拖一日是一日。我母親的娘家和二娘都恐怕自己地位不保,本來關係就不合,這次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更讓人頭大的是,我們的關係被母親發現了。我們一直以為隱瞞得很好,此時才發現,我對他的愛成了母親手裏的一步棋。
“我母親威脅我,要麼把他趕走,要麼她就告訴父親我們的關係。他母親那邊,顯然是給了他同樣的壓力。我們之間的戰爭,變得不可避免。
“好日子過去了,在母親家族的壓力下,我們的爭吵和誤會越來越多。我以為他會與我一起並肩麵對,沒想到最先放棄的,竟然是他。那天夜裏,他走進我的房間,像獻祭般地,把自己的身體給了我。我進入他時,他說,請讓我贏一次。我第一次占有了他,那夜我們瘋狂至天明。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具年輕完美的身體在我的身下,恣意承歡的樣子。”
那個夜涼如水的夜晚,我走進他的臥室時,記得如水銀般的月光瀉了一地。我走到他麵前,脫下睡衣,裏麵什麼也沒有。我知道,我要的一切,他都會給。我無法承受母親給我的交代。其風,請原諒我對所做的,因為我已經為自己,選擇了一條不複生的路。在我走上這條路之前,請讓我最後為你做我能做的。我像齊名一樣放棄了自己的初戀,隻為那耀眼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