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177日前的平靜(1 / 3)

凱因醒過來的時候,首先感到的是手邊冰冷的岩石。

是一個岩洞。潮濕的地麵將他身下墊著的棉布弄的濕乎乎的,空氣中混雜著一點點腐爛的臭氣和藻類的腥味。

左眼看不到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為之前凱因就知道,左邊的眼窩隻剩下了一個深深的空洞。斷掉的前臂骨已經經過了什麼人相當熟練的處理,所以除了暫時不能使用,沒有什麼其它的問題。

他坐起來向四周看去,發現這個岩洞遠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除了他之外,在這裏活動著的人大約還有二三十個。即便如此,這個洞穴也並沒有顯得擁擠。

洞穴裏的人沒有注意到他的醒來,這使得凱因有不少時間來觀察一下這些周圍的人。

很明顯,他們和自己是同一種族的人。他們之中大部分是成年男子,更多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傷者。

洞穴裏回蕩著細不可聞的嗚咽聲和呻吟聲。凱因發現,自己已經算是傷得比較輕的,有不少傷員的四肢已經缺失了。

在站著的人裏麵,凱因看到了那個救了自己的男人。他正在和那些沒有受傷的人中的一個交談著。聲音很輕,即使在這寂靜的洞穴中,他也很難聽清他到底在和那個人說些什麼。

交談很快完畢了。在男人目光移動的時候掠過了凱因,但他並沒有將目光停留。男人很快走向另一個人,開始了新的交談。

凱因覺得有些疲倦,也有些迷惑。迷惑這種東西,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更不知道在失去了家園以後,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替代的。

“有問題麼?”在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稍稍愣了一下。他回頭看向那個問他問題的男人,和凱因一樣,他也是傷者。隻不過,他的傷是隻需要用繃帶包裹一下額頭的程度而已。

“為什麼這麼問?”凱因囈語般的地反問道。

“你受傷了。”男子說。

“你也一樣。”他看著他頭上的繃帶說。

“不一樣,我是‘戰士’。”男人回道。

“‘戰士’……”凱因低吟了一句。

凱因想起在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衝進自己所在的鎮子的時候,鎮子裏的“戰士”被殺的情景。漫天的藍色能量,以及自己“戰士”們的血。

“還能夠思考,看來身體的問題不大。”那人說著,站起身來。

“等等……”凱因叫住他,“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岩洞,薩阿的海底岩洞。”

海底……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關於這裏是否會被水淹沒和如何進來的問題迅速占領了他的大腦。然而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這裏應該不會被敵人找到。

“為什麼會在這裏,我們?”

那人沒有回答他,因為那個帶他回來的灰發男人向這邊走了過來。那個戰士起身,靜立在一邊。

“醒了。”男人低頭看著凱因。

“是的。”回答他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站著的那個“戰士”。

“很抱歉,你的城市裏,隻剩下你活著。”男子麵無表情地說,他的灰色頭發幾乎和岩壁的顏色融在了一起。

“…………”凱因扭開頭,努力抑製了一下自己的感情。那句話把他早已在戰爭中麻木的神經用力燒灼了一下。已經發生的事情,任憑誰也不會想再次記起。

“休息吧。”男子留下這句話以後,就準備離開。

“你是誰?”他試圖在男子消失之前弄出一點頭緒。

“那麼,你呢?”

“我叫凱因,凱因·雷依諾恩。”少年說道。

“那歐。”男人回答他。

凱因的臉上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他沒有辦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名字是屬於麵前這個人的。

那歐.阿卡梅隆,三“王”中的一位,神曾經的使者。這對凱因以及他所有的同胞而言,就好像天空應該是藍色的一樣,是常識。

“等等!!”

在那歐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凱因再一次叫住了他。

“什麼事。”那歐的聲音好像很遠很遠。

“我們……我們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凱因用力咬住自己顫抖的心靈,吼出了埋在心裏不知多久的問題。

“神已經死了,我們的世界很快會被改變。”

那歐沒有再停留,他徑直走向了岩洞的另一邊。凱因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背,直到連他的影子都融入了岩洞深處的黑暗裏。

凱因慢慢垂下頭,他的手深深地陷入了自己脖頸的肌肉裏,試圖阻止喉嚨裏想要迸發出的絕望嚎叫,但是他失敗了。

岩洞裏沒有人給與他太多的注意,這也許是因為這裏每個人在知道這件事以後,都作了同樣的事。

凱因的喉嚨已無力將他心中所想的問題化成聲音,他的頭無力的撞在了堅實的地麵上。

--------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177日前】

六個男孩和兩個女孩零散的分布在這片鋪滿了綠色的斜坡上,享受著午後難得的休息時間。

如果放眼望去,從這個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鎮子另一端的高高的能量塔。那個明顯比其它建築高出一倍的東西被視為鎮子的標誌。

樸實的灰白色石塊是從當地的山裏采取的,由“慧眼”瑪黑.薩倫找到。“巧手”麥納魯.博得,“巧手”妮娜斯.豐指導鎮民實施了建造工作。這些人以及參與了建設的鎮民的名字被永久的刻在了塔身上,他們被鎮民們懷著感激的心情牢記在心。

不過,和塔的設計者相比,他們所受的紀念也並不是多麼囑目。“匠”拉爾.洛特,他的名字不僅刻在所有人的最上麵,而且要大上好多倍,並用黑色的塗料醒目的描了起來。更重要的是,這個鎮子的名字也就是這麼來的。

沒有洛特就沒有洛特,當稍有資曆的成年人提起這句傳遞了數百年的諺語時,一種厭惡的感覺就會從凱因的心裏擠出來。這太無趣了——青年人總是仇恨無趣。

“人類會是什麼樣子的呢?他們該不會和我們長得很像吧?”

凱因旁邊那個金發的男孩仿佛在自語著,問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但是他的夥伴們很快對他的問題無情的進行了嘲笑。

“哈哈…………你這個白癡!腦子不正常!”第一個說話的矮個子語速很快,嘴唇動起來像吃了辣椒。

“你的這個問題太傻了,貝羅。如果神把人類造得和我們一樣,就沒必要把我們區分開了。”海伯塔爾是這群少年的潛在領袖,說話一板一眼的。

“這誰又知道?”金發的貝羅有點兒惱羞成怒的感覺,“神決定它們是什麼樣的,它們當然就是什麼樣的了。不可以猜測神!”

不可以猜測神。這句話比那句沒有洛特就沒有洛特還要更加陳舊。而某個家夥對陳辭濫調有種近乎本能的反感。

“很明顯,大家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由誰決定的——反正不是你。”

凱因淡淡地說,語氣中夾雜的不屑與其他人沒什麼分別。但是似乎貝羅對大家一再的輕視感所累積的憤怒達到了極限,他用力推了凱因一下,從草地上站起來。

“幹什麼!?”凱因的脾氣並不算溫和,他用力瞪了他的夥伴一眼。

“我要你知道,我很不高興!!”貝羅毫不示弱的盯著對方。

其他的兩個少年對視了一眼,向遠處走開了。他們知道,如果你的兩個朋友要打架的話,自己還是閃開點兒的好。如果你去阻止他們,隻能讓事情變得更壞。

“喂!不可以打架!你們去攔住他們啊!”一個名為尼娜的女孩跑向這邊,並試圖阻止兩個人。然而那都是徒勞的,當事的二人並沒有停下的意圖,而旁邊的大部分觀眾也並不打算做什麼。

教塔下,山坡上短短的草被風例行公事般的劃過。凱因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後退幾步,將雙臂護在了自己的頭前,身體微微下彎…………貝羅也作了同樣的事。

凱因的右臂迎上了同一邊揮來的拳頭,受到衝擊的臂彎碰撞在他的臉上微微作痛。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凱因的左拳幾乎同時射了出去。

試探性攻擊失敗後,貝羅立刻做出了回避的反應。凱因的拳頭在距離他的鼻子幾厘米處掠過,打得空氣喊痛。

攻擊落空,凱因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急速的轉身之後,右腿狠狠的踢中貝羅防禦的手臂。貝羅快速的擊出兩次快拳,將挨近的對手逼退了幾步,然後提膝向他的腹部撞去。凱因的重心已經不穩,但是他同樣用這一招襲向了對手。隻不過,目標是對方膝蓋的底側。

攻擊命中,貝羅的右腿瞬間失去控製。酸痛的感覺反而激怒了金發的少年,他在向凱因倒下去的時候,一腦袋撞在了正得意於自己攻擊成功的黑發少年臉上,兩個人一起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