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很久才默默地站起身子。這感覺已不僅僅是驚訝,隱隱覺得內心有些異樣在翻湧,一時間自己也難以揣度和把持。

這數月相處,我自以為他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已是了然於心。心高氣傲,自命不凡,倔強自尊,甚至帶著點毒舌。曾以為縱然他的表象是如此的不可愛,我卻一直知道這些都隻是偽裝和掩飾。他有他的善意和關懷,隻是不願直接的表露出來而已。

以為看透了這些便是真正的了解了他,但如今看來或許並非如此。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有些黯然,於是轉過身子徑直走到門邊。本能地想推開門出去冷靜下,但聽到門外北風呼嘯的那一刻還是遲疑了。

“我以為這並不是外出散步的好時間。”猶豫間,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看來確是如此。”我想我不必回頭,便隻是收回推門的手苦笑道。

話音剛落便聽到他下床的聲音,轉過頭,看見他從櫃子裏拿出個火盆,放在屋內的正中央。隨後又轉身走向牆角的柴堆,正準備伸手卻被我按住。

“我來罷。”我已經擋在他麵前,把他向後拉了拉。

我沒有看他,縱然知道他方才的淚必定已是了無痕跡,卻依舊有些無端的心緒不寧。可以感覺到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想說什麼卻終是沒開口,隻是裹了薄衾走到火盆邊坐下。

不久之後,火盆裏跳動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屋子。

火盆裏枯枝和木條劈啪作響,圍坐的人卻不知為何半晌無話。

我心不在焉地往裏麵添著柴,心裏卻在琢磨著自己之前所為莫不是被他盡數知曉?卻不知該如何辯解。餘光瞥見樊離照隻是裹著薄衾蜷坐在旁邊,不時探手汲取溫暖。火光時明時暗,在他麵上鍍了一層暖色。

一言不發,目光有幾分黯然。我不由得眨了眨眼,懷疑隻是自己一時間的幻覺。

添柴的手一直伸向前方,直到被火舌舔到才本能的抽回。整個人驚得向後坐直,撫著微微燒灼的那部分皮膚,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是有幾分呆住似的望向他。

“看來你心事頗多。”樊離照忽然向這邊挪了挪,坐到我旁邊,把另一床薄衾又拋到我身上,

“你這般,不被凍死也會被燙死。”

我接過薄衾草草裹住,一笑敷衍道:“習武之人,哪裏有什麼心事可言。”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這種習文之人,便該常常滿腹心思?”他側過臉盯著我,針鋒相對道。隻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他的態度已不似往日那般銳利。

“你誤會了,我隻是……”我急忙辯解,卻自覺有幾分笨嘴拙舌,話未說完便被他輕易打斷。

“那麼……你以為,我究竟為何執意如此?”他不再看我,隻是牢牢地盯著火盆裏躍動的火焰,

“……困頓至此,還要這般受累於名利。”

我腦海中又忽然浮現出他眼角的淚痕,頓覺有幾分恍惚,過了許久才猶豫道:“胸懷鴻鵠之誌,有何不可?”自己心裏也知這話與心中所想差之千裏。

“是麼。”他輕輕地哼笑了一聲,“這不過是功成名就之人為自己找的托辭而已。在旁人看來,功成之人,其誌便是鴻鵠之誌,高瞻遠矚;而功敗之人,其心不過好高騖遠,追名逐利而已……”

我聽出了他話語裏的蒼涼,有些驚異地別過臉看他。他側臉在焰光的閃動裏卻是格外安靜,長睫微垂,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不知為何心一下揪緊,便刻意地輕鬆道:“今日為何跟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