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人民鐵道》報“汽笛”副刊上刊登了張立春的一幅國畫,題目叫“欣欣向榮”。看著這幅色彩濃豔、紅綠相綴、熱情奔放的牡丹圖,我心中驀地一震,不由憶起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期,在我們這座小鎮上,出了一位年輕的畫家,此人姓杜,在一家國營機械廠上班,是一名機械鉗工,大約三十二、三歲,長長的臉龐、精瘦的個兒,平時,愛穿一套七十年流行的那種青色的勞動布。不管年長的,年輕的與他見了麵,都尊敬地稱他叫“杜師傅”。
八小時之外,他總喜歡帶著一部海鷗牌120型相機,在附近的村莊四處轉悠,為村民們照像,掙一點錢來補貼家用。他有時也偶爾照個野外風景什麼的,在他愛人眼裏,這是一件十份奢侈的事,免不了衝他嘮叨幾句。但他聽了從不發火,不怒、不言、不語,仍舊做自已要做的事情。他有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女兒,一家三口就擠在一間平房裏。靠床的一頭,擺放著一張小桌,周圍用一塊黑布遮檔,這便是他的用來衝洗膠卷的暗室。在平房外麵,幾塊用木板撐了一間小屋,這便成了他每天做飯菜用的廚房。一家三口靠了他每月三十二塊錢的工資生活,日子雖然艱辛,到也過得自在。
這位杜師傅業餘時間除了照像,便是畫畫。他的繪畫功底極好,我曾見他畫過許多的山水畫,是水墨丹青的妙手。有一年,他畫了一幅長達數米的山水國畫掛在地區副食品店的廚窗裏,引來許多人的觀看。傳聞當地的一位父母官看了,對其頗加稱讚,曾自豪地對周圍的人說:“我們這地方,還是蠻有人才的吧!”這話是否真假,現己無可考證。在一些人看來,杜師傅飛黃騰達的時候到了。但他還是那樣,除了每天上班,下班後仍舊畫他的畫,照他的像,快快樂樂的過著。
我曾經得到過他的一幅牡丹圖,三尺見方,數朵水淋淋的紅牡丹綻開在潔白的紙上,仿佛是剛從園子裏采擷而來,早間的露水珠兒還滴落在花蕊的上麵哩,令人愛不擇手。我把它粘貼在床頭的牆壁上。可惜,數年後的一次搬家,這幅畫給弄掉了。現在思來,悔之已晚。
以後的幾年裏,杜師傅的國畫在這個山區小城裏名聲是越來越大,來求字畫的人自然很多,他總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有一天,他畫完一幅畫已是半夜,他感到肚子有些饑餓,便將晚上剩餘的鍋粑飯全部吃完,便上床睡覺。第二天,他沒再起來。據說那天早上,他愛人去叫他時,他已經不行了。
“杜師傅是得了急性胰腺炎死的”,從醫院回來的人這樣說。杜師傅死後,便葬在小鎮附近的一個山坡上。這座山有個好聽的名兒叫“中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