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是一個江南小縣,早年這裏不過百十口人。崔縣令調到這裏後,小縣漸漸富有起來。
清河縣的集市每三天一次。到了趕集那天,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車如流水馬如龍,今日也不例外。
“九王。公子,不如您先到府上歇息?”一個肥胖如肉球,臉上帶著猥瑣笑意的人諂媚對身旁身著白衣手執描金折扇的翩翩美公子說道。
大街上的行人對此見怪不怪,隻是心中又在歎息,不知道哪家的少年公子又要落入魔爪了。隻是,他們這些老百姓也隻能內心表示同情一下而已,不會有人跳出來打抱不平。這位清河縣裏的惡霸有一個為民請命的好爹,自己卻不爭氣。大家都說,崔大人的功德都被這家夥壞了。崔大人平日裏公務繁忙,沒時間管他。就算知道了自己兒子的惡行,念及亡妻,也隻是關關禁閉,根本不會對他嚴懲。
美公子在街上左右張望,然後歎息道:“江南之地盛產人傑,這一路行來卻連個美人都未見著,實在是有負盛名。”
崔平雲連忙討好的笑道:“公子,小的知道哪裏有美人。”
美公子一邊扇著折扇一邊用眼睛斜睨:“不會是你用過的吧。”
崔平雲驚恐道:“公子,您可別嚇小的。就是給小的十個膽,小的也不敢啊。”說著湊近美公子的耳邊,輕聲說道:“是個絕世美人,公子,值得一看啊。”
美公子心中一動,折扇啪的一聲合攏,道:“那便去看看。”
忽然,人群裏一擠。美公子被人撞得一個趔趄,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自他側方跑過。美公子被人扶穩,拍去身上的灰塵。忽而,他叫了起來:“我的玉!給我抓住那個小子,他偷了我的玉!”話音剛落,他身後一個黑衣人便掠了出去。
醉翁小口小口抿著酒從一個暗巷經過,福祿客棧的掌櫃不在,沒人釀酒,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喝到醉死。暗巷裏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他往裏一瞧,就看見一個小乞丐被人掐住脖子,四肢掙紮著踢打他身前的人。
醉翁原本不想多管閑事,卻不料剛一轉身就踩到了一塊瓜皮,便驚叫了半聲。
“你是誰?”冷硬的聲音,寒光冷冽的劍。
醉翁抱著頭蹲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什麼也沒看見。”
這時,那個美公子氣喘籲籲跑過來,問道:“十一,那玉佩可拿回來了?”
十一收回劍,麵上一陣尷尬,半晌才似乎有些氣悶地回道:“被那小子吞進去了。”
“吞—吞進去了!”美公子大叫一聲,差點就此撒手人寰。隨後便開始焦躁的轉圈圈,“慘了慘了,這下死定了。皇兄若是知道我連那麼重要的東西都玩沒了,我一定會死得很慘——”
就在這美公子碎碎念時,十一那冷硬的聲音響起,好似帶著好奇:“你在做什麼?”
美公子轉眼一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正把兩隻手指伸進那小孩口中。聽到十一的問話,便回道:“催吐。”
美公子反應過來,折扇一拍左手,笑道:“是了,讓他吐出來不就好了。”
眾人一陣無語。
把玉佩弄出來後,醉翁就準備走了。但看了看懷中臉色蒼白的小孩,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人抱走。十一看他要走,伸手一抓,道:“不準走!偷了我家公子的玉,還把它吞進肚裏,這麼惡劣的行徑怎麼可以放你們離開?跟我們一起去見官!”
醉翁身形一閃,十一的手便抓了個空。不過因為他剛才確實是抓住了醉翁,所以被掙開時手上便撕掉了他的衣服。
與外表不一樣的是,醉翁露出的背很幹淨,幹淨到可以看清肩上那個木槿花的刺青。
“你是皇族!你是誰?”美公子當場叫了出來。
木槿花是王朝國花,隻有王公貴族的院子裏才有。而當年王朝初建時,發生了一起重大皇子走失事件,事後查處是叛軍所為。所以,太祖皇帝便下令,此後每一個皇室子孫出生都會在身上刺下木槿花以示身份。
美公子,即當朝九王爺。他看著眼前的乞丐,驚訝中帶著某種呼之欲出的難過。
“是。三哥嗎?”他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旁邊的十一更是驚訝的看著旁邊垂著頭的醉翁,怎麼也想不通殿下怎麼會叫這個家夥三哥。
沉默了一會兒,醉翁忽然抬起臉來看向九王爺。他臉上的表情被胡子遮了大半,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悲,又或許無喜無悲。“小九,看在昔日情分上,給蘇公子一個好去處吧。”
“蘇公子?”
“就是崔平雲送你的美人。”
九王爺點點頭,高興道:“走,三哥,跟我一起回宮。”說著也不嫌他手髒,直接挽住了醉翁的胳膊。醉翁苦笑一聲,道:“小九,我已經是個死人,還回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