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連瑾春絕沒有騙他,那就是道風山出去容易進來難。
柯琅生怒氣衝衝的跑回去,在山裏硬是繞了大半天,就是怎麼也找不到那間竹屋。他不是傻子,隻略一回想就能想明白昨晚那些姑娘軟硬兼施的要將他灌暈,不是因為萬千恩客中獨獨最中意他,而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醒來的時候枕頭邊放著一個幹淨的包袱,裏頭全是他的衣物,最底下的錢袋塞得鼓鼓的,有金、有銀、有幾張數額並不算小的銀票,柯琅生都要忍不住想,連瑾春是不是蠢到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全數贈予了他。
那個人分明把他的後路都算計好了,他是巴不得這輩子再也不跟自己有半點關聯了吧?
柯琅生想到這裏,握著劍的手就忍不住發抖。
自己是毒物嗎?他是不是多靠近一點點馬上就會死?為何他們之間就算簡簡單單做個朋友他也這般抗拒?
連瑾春想要趕他走,他一早就知道了,日日夜夜怕的懼的也是這一天,可是為什麼這麼多種方式他不選,偏偏要騙他!要遺棄他!
柯琅生此時此刻就是覺得自己被遺棄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很糟糕,他覺得心煩意亂,覺得傷心難過,覺得自己氣得就快要炸掉了!
可那個人,他就躲在這裏,他不肯見他!
“連瑾春!你出來!我們說個明白!”柯琅生筋疲力盡的靠在樹旁,對著空蕩蕩的山林嘶吼,“萍水相逢又怎麼了!萍水相逢也算相識一場!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態度麼!”
太陽下了山,再過不久天就要黑了。
山裏的溫度比不得外頭,自然要陰冷些,尤其是獨自站在曠曠樹野之中,那種孤獨的感覺更為明顯,風吹過來,冷得仿佛不是身體,而是那顆還在溫熱跳動的心。
柯琅生沒有猜錯,連瑾春的確就在附近,更確切的說他呆呆蹲坐在自家門前,那些傷人的機關在他察覺到柯琅生進山的時候,就已慌忙火急的撤了個幹淨。
整整一天,柯琅生不停的在林中打轉,其實有幾回他都快走到連瑾春跟前了,隻不過那些密密遮掩的桃花樹總會飛快的挪動,引著他傻兮兮的又走回原路。
他說的話,字字句句在內力擴散下在山間清晰回響,連瑾春想不聽到都難。
日沉西落,星辰相照。
連瑾春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好像動了,就會從一個酣睡已久的夢裏醒過來。好像沒有哪一天比今日還要難捱,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把快要唾手可得的幸福推遠,摧毀。
柯琅生還是在乎他的,否則他不會回來,不會像個瘋子一樣在這裏轉來轉去,連瑾春隻要想到這一點,莫名的就會覺得有些欣喜。
他在柯琅生模模糊糊的喊叫中輕笑,笑得分外甜蜜,耳中卻恍惚聽到心在滴血的聲音,滴答,滴答。
夜更沉了,萬籟俱寂。
林中再也沒有徘徊不去的腳步聲,柯琅生走了。
從小鎮上道風山必會途徑一個山澗,兩旁怪石嶙峋,唯獨中間伸延出一條羊腸小道,最多可容兩人並肩而走。
柯琅生帶著一幫村民上去的時候,這條道上正橫躺著一個老頭兒,他用布衫遮著臉恰好擋住了午時的大太陽,雙腳翹起,好像睡得極為舒服。
昨夜柯琅生下山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他,這會兒他急著上山找人,見他擋住整條路心裏愈加不耐,也沒心思將人叫醒,直接喚身後的人將他整個挪開,讓出條路來。
他心裏頭打的主意是,就算破解不了陣法,但是把這些礙眼的樹全都伐光的話,也許就能看清前頭的路了。
當然,這必然是個下下策,不要說這是個大工程,需要耗費很多時日,就單單思及連瑾春在這兒生活了那麼多年,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意義非凡,柯琅生就舍不得破壞他所嗬護在意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