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昏睡的人睜開眼睛,撐著無力的身體坐起來,麵無表情的臉上再也看不見之前的怯懦害怕。連瑾春聽了這麼久心裏早就明白,這人或許在見到自己的第一麵就已然看穿了他的易容之術。
順水推舟的將他留在身邊,估計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偏偏他這個不長眼的又待柯琅生格外不同,這樣一來,正中下懷,連瑾春沒把人救出來,反倒成了對方利用的棋子。
每一步,他看似在救柯琅生,實則都暴露出兩人關係的不尋常。
宴席上的菜肴,不是隻有柯琅生麵前的才有毒,可是他獨獨提醒柯琅生一人,白衣公子本就防備著他,那時隻要一細想,怎麼會不明白他打的小算盤?這也就算了,他留書提醒柯琅生,柯琅生一見筆跡熟悉,必然取起來細細查看。
可這信上卻被他們塗了毒,柯琅生隻怕還沒想清楚,就被毒暈了。
“恰巧”這時駝子叫他去貨倉做事,他來不及去看柯琅生,自然就不知道柯琅生發生了什麼事。待他回來,開門的那個人就已經不是柯琅生本人了。
連瑾春那時進了屋,聞著屋內的一股淡淡的香味,心內已有疑惑。
再去細瞧那“柯琅生”手裏握著的是把扇子,而不是柯琅生平日裏生死不離的寶劍,心內大驚,當即轉身想逃,假柯琅生卻笑著迎招而上。連瑾春當時已中了毒,漸漸體力不支,哪裏還逃得出去?
等到再醒過來,就是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了。
柯琅生的仇人要真算起來,說不定比他還要多。他自十二歲跟了主公,幹的就是見不得光的買賣,在江湖上沒有名氣,隻有代號,別人談之色變的也是組織的名號,褪了這身外衣,他連瑾春還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但柯琅生不同,他出身名門正派,俠肝義膽,年少有為,誰人不曉?
殺再多的無名小輩有何用?
有本事殺柯琅生就不同了,他是神劍山莊莊主最得意的弟子啊,殺他一人,威名臭名都占全了,更何況那些宵小鼠輩與他結怨的本就不少。
故而,這些年等著殺他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如今神劍山莊一倒,柯琅生孤身一人無所依,那些人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光有一身俠義有什麼用?此刻落了難,又有誰來救你呢?
連瑾春一想起這些就憋得慌,既氣自己沒用救不了他,又氣柯琅生平白樹敵無數,到後來什麼好也落不到!柯琅生動了動被捆住的身體,掙紮著上前,朗聲道:“你們放了他,冤有頭債有主,此事跟這位小兄弟無關,你要報仇柯某無話可說,願意一人承擔!”
話音未落,連瑾春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柯琅生心頭猛地一跳。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了兩聲,柔聲道:“仇我自然是要報的,柯兄放心,等到了穎城,我會放把火,把你和這船都燒個幹淨,以慰我三弟在天之靈。至於他……”
微微頓了頓,他笑起來,“長得這般好相貌,跟隨我挑的這十二位美人一同前去北疆,寨主看見了,必會心花怒放,高興至極。我是個生意人,你說說,這麼筆穩賺不賠的買賣我為何不做?”
柯琅生的目光深深落在微微側開臉的連瑾春臉上,耐住心潮翻湧,沉沉開口道:“是麼?我看你眼光也不怎麼樣,這位小兄弟不過是中平之姿,如何算得上是好相貌?”
這白衣公子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麵郎君孟玉林,一手易容術耍得出神入化,連帶著看人的麵相也十分精準,生得美與醜他一眼便知。
然而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眼光,柯琅生這麼說,恰好觸了他的逆鱗,唇邊勾起一抹溫柔至極的笑,他挑眉道:“柯兄不信?讓你仔細瞧瞧又何妨?我孟玉林還從未看走眼。”
“……得罪了!”
孟玉林上前飛快點了連瑾春的穴道,他不顧連瑾春皺得緊緊的眉,伸手就在他臉上四處摸了摸,柯琅生一瞬不瞬地盯著,隻覺得那顆心跳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