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地痞首先是沉默,但時間久了,終於沉默不了,也就和盤供了。首先是一個叫楊端和的小予,看了朱熹的模樣,而有些害怕,在守口如瓶了數日之後,終於開口:“本帥以仁義治理天下,想必你已清楚。”朱熹開導他:“念你小小年紀,隻要你如實招了,本帥可網開一麵。”
多次過堂,朱熹並沒有動用刑具,楊端和感到奇怪,他的心理防線,也因為求生的欲望而徹底崩潰。
“我招。”他終於開口,而且一口氣把他們自己內部的秘密全部供了出來。他們的大哥叫做劉通,乃本土長沙人。於是他把這次與學子械鬥的全部原委講了出來。“大哥見嶽麓書院發達,也想看看熱鬧。見有一年輕貌美的姑娘在做買賣,大哥動了心,動手就摸了那姑娘一把。那姑娘大罵,大哥就惱羞成怒。……那些學子喜歡管閑事,替那姑娘打抱不平,我們就上去幫大哥……”
楊端和所招和嶽麓學子所言基本上吻合,是嶽麓學子喜歡“管閑事”所致。
不久,朱熹所派外調人員已陸續同來。從外調人員所彙報的材料來看,幾乎讓朱熹大吃一驚。天啦,這哪是如楊端和所言這樣輕鬆呀?這是一個血債累累的犯罪集團,一個有著龐大的政治背景的黑社會組織,一個有組織、有經濟勢力的流氓集團!也就是橫行長沙、市民敢怒而不敢言的劉霸天犯罪集團。看了材料,聽了外調人員的彙報,朱熹真恨不得立即將所有案犯全部斬殺。這集團的頭目劉通,就是楊端和所說的大哥,長沙人喚做劉霸天,二十歲,其父劉其昌,乃長沙第一殷實商人,經營紅茶,有數十家鋪麵。因家財萬貫,劉通自幼就被人寵著,而變得驕橫,因遊手好閑慣了,見到書就頭疼,僅入館開了個蒙。後來劉其昌又延請了幾個先生,開了私塾。盡管這些先生學富五車,終究無奈而拱手相辭。見如此發展終究不是辦法,劉其昌曾往死地裏鞭打過他幾次,卻毫無效果。
這劉通讀書是打死也讀不進去,為人卻很講哥們義氣,因有的是銀子,用錢如流水,很快就網羅了一班弟兄。這些弟兄,經常使他的銀子,幫其了難。見兒子有如此本領,劉其昌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因為有幾筆生意出現了爛賬,劉其昌自己出麵交涉了數次,對方就是以種種理由,拒付他的貨款。後來劉通帶了兄弟們將這些客戶狠狠地修理了一頓,貨款如數收回,劉其昌若有所悟:“當今社會還是拳頭管用。”繼而完全放縱了劉通:小小年紀,殺人放火,嫖賭逍遙還樣樣精通。早些年月,朱熹尚未知潭州時,長沙有另外一個黑社會組織,喚做“斧頭幫”的,其首領叫做張念三,人稱三爺。三爺有一小妾,喚做鶯鶯,芳年十六,長得亭亭玉立,花一樣地鮮活,本來被三爺養在深閨,深得三爺寵愛。有一次,三爺帶了她外出遊玩,恰巧被劉通碰見。這鶯鶯本就是一個絕美的胚子,鵝蛋一般的臉上嵌了兩個大大的酒窩,一雙媚眼,見了劉通嫣然一笑。這劉通竟是自作多情起來,連魂也被勾引了去。隻是據說是三爺的人,有些畏懼不敢強搶。於是偷偷地溜了去約會。如此數次,被三爺發現,三爺不禁大怒,想不到這小子竟敢打起他三爺的主意來,於是糾集弟兄,興師問罪於劉通。劉通本來是不大敢與三爺對敵的,盡管他在長沙小有名氣,卻終究隻是小打小鬧的,如今見三爺逼得甚緊,也就賭了血本,邀了弟兄,與三爺大幹了一場。沒想到三爺竟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神秘,也是個不經打的角色,三五幾下就打了個稀巴爛,於是搶了鶯鶯得勝而回。因是打死了三爺,在長沙也就掀起了軒然大波。官府將劉通緝拿,丟進了牢房。見兒子關進了牢房,劉其昌也就有些心慌,於是四處活動,拿了黃金白銀到處說情。縣太爺見是劉其呂的兒子,在得了他的大把銀子之後,就判了三爺的不是。劉通打殺三爺,乃為長沙除了一霸,判了個無罪。官司打到州府,結果當然沒有什麼區別。劉通大搖大擺地出來,不僅毫發不損,而且名聲大振,特別是有官府作為後盾,更是不得了啦。所以在長沙隻要一提起劉通,市民無不聞之色變,誰也不敢多言。要是誰家遭了劉通的殃,隻好自認倒黴,打落牙齒往肚裏吞。劉霸天的威名叫得山響。縣、州的官吏因伴了劉其昌這樣的大款,不愁沒有銀子花,倒也很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