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凱瑟琳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餐廳,長長的餐桌盡頭,一個身影在燭光中模糊不清。但是她能大概揣摩出他的模樣:身材很高(盡管坐著,也看得出來),胸部很寬;臉黑黑的,在燭光中看不太清,但是隱約顯出一種嚴峻的神情,眉頭緊蹙。這個人不太年輕,但還未到中年,大約有三十五歲的樣子——凱瑟琳覺得他的樣子很眼熟。
她走到樓梯口,等待主人紳士地邀請。
“你!”那身影指責道,“你到底來想要幹什麼?”
“什麼?”凱瑟琳沒防備,被唬得一愣。
“別告訴我,你真的遠嫁來此,規規矩矩來當個公爵夫人!”那聲音透露出輕蔑和不耐。
這個聲音也很熟悉,凱瑟琳心想。
“別告訴我,你就是波林頓公爵,”她憤然走到餐桌前——倘若這位“陌生人”在跟她說話時表現出那怕是一丁點的和善,凱瑟琳也打算好好地跟他談一談,但是現在,凱瑟琳已經耐心盡失——“我不認為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裏不敢見人的家夥,配得上法國公爵的名號。”
陰影裏的人動了一下,隻一下就夠了。燭光搖曳在他臉上,凱瑟琳立刻認出了他就是那個花匠。那個人就是他的丈夫:旁多瓦·弗蘭克斯·波林頓公爵。
“是你!”
“是我,怎麼,失望了?”
“恰恰相反,先生,”凱瑟琳譏笑道,“你正符合我心中的形象。”
“好的很,你也正符合我心中的形象,夫人。”他刻意強調“夫人”兩個字,顯得極為輕蔑,“剛到莊園不久,你就忙不迭地和下人親近,晚上出來刺探情報。你這樣的伎倆,隻配稱三流間諜,路易老眼昏花,選錯人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先生。對付縮頭烏龜,沒必要派什麼間諜,隻要一支騎兵隊就夠了。因為這位先生多不過隻有這樣的本領,躲在陽光曬不到、燭光照不到的地方侮辱無辜的女性罷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情緒都顯得十分激動。波林頓公爵轟然站起身來,憤然將餐巾狠狠摔在餐桌上,轉身離去。
凱瑟琳也站起來,大踏步向內室走去,邊走邊露出自豪的微笑,心情竟暢快起來:第一個回合,她勝利了。
可惡的旁多瓦·弗蘭克斯·波林頓公爵,你盡管放馬過來吧!
“奧馬爾,奧馬爾!”弗蘭克邊走邊叫道。
“是的,老爺?”奧馬爾匆匆從門口走來。
弗蘭克吼道:“你從哪裏弄來這麼個傲慢無禮的野丫頭?”
奧馬爾平靜地答道:“教堂裏,老爺。”
弗蘭克愣了一下。“該死、該死……”他喃喃地自嘲道,“一個公主,我的老天……一個野公主,哈哈,偉大的國王路易,哈!”
他邊說邊走,同時把束縛人的外罩脫下來摔在地上。他走進書房,把門狠狠甩上,繼而又大叫奧馬爾給他拿咖啡來。
奧馬爾走進書房的時候,弗蘭克正坐在沙發上,把頭埋在交叉的雙臂中,躲在壁爐火焰照射下的濃濃陰影中。
“來吃點東西吧,老爺。”奧馬爾帶來了咖啡和一些點心。
弗蘭克抬起頭,一種鬱悒的、幾乎是惡狠狠的愁苦神情使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麵對奧馬爾的到來,這種表情轉瞬即逝。
“看來,您跟她的會麵並不愉快。”奧馬爾道。
“簡直無法溝通。”他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奧馬爾有些失笑:“這位女士能麵不改色地和您爭論,可見她極有膽量。”
弗蘭克哼了一聲:“我可消受不起。”
“她是個好姑娘,盡管來自汙穢不堪的腐臭的巴黎;但她的品性很高潔。”
“做表麵工夫是女人的本能!她們最擅長用純潔善良偽裝自己肮髒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