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樹林間飛快地穿梭。
阿爾封索突然站起來,和安妮交換了位置,坐到凱瑟琳的對麵,正堵住窗口。
“怎麼了?”安妮被推到弗蘭克對麵,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弗蘭克也堵在窗前,緊緊握住手中的佩劍,神情十分嚴肅。他提起手在馬車的門板上叩了幾聲:兩長兩短。車夫也回了他同樣的四聲,然後,車子的速度突然加快了,簡直是飛一樣向前奔馳。
在這樣茂密的樹林中,以這樣的速度前進無異於送死,看著緊貼窗前飛掠而過的樹枝樹葉(有幾片甚至戳進了車廂)安妮忍不住驚呼連連。凱瑟琳從男人們的態度解讀到危險的訊息——在這方麵,久經戰爭的男人總是最敏銳的,比如說她的父親威爾士親王。跟隨在父親身邊,凱瑟琳也多次遭遇過類似的情況,所以反而是她緊握住安妮的手,安撫她,叫她安靜。
馬車快而靜地在樹林中飛奔,車夫的技巧簡直神乎其神。
“來了!”阿爾封索道。
“後邊一個,左邊兩個,右邊一個。”弗蘭克點頭道,他正坐在左邊位置。“凱瑟琳,你們蹲下。”
凱瑟琳什麼也沒問,她抱住顫抖不已的安妮,盡管她自己也抖的跟篩篩子一樣,她們緊貼在座椅底下,將身體盡量團縮起來,騰出空間給男人們活動。
車身猛然震動了一下,凱瑟琳聽見馬車夫的吆喝聲,還有他的鞭子甩到車箱上劈啪作響的聲音。他在努力阻止什麼人靠近馬車。
“費爾頓,你隻管自己的安全,給我們趕車!”弗蘭克叫道。
“是,將軍!”車夫答道。
這是凱瑟琳第一次聽到他們談話,也才知道這個了不起的車夫的名字。
“阿爾封索,準備好!”
“是,大人!”
弗蘭克數“一、二、三”,“砰”的一聲,他們同時打開車門,凱瑟琳可以看到馬車的左右都有黑衣的騎士,手裏拿著短銃向弗蘭克和阿爾封索瞄準。
弗蘭克和阿爾封索把車門當作掩護物,左躲右閃,再加上費爾頓時不時得給他們來上兩鞭子,這幾個黑衣人始終也沒有得手。而弗蘭克和阿爾封索極有默契地攻守配合,槍與劍交替上陣,雙方雖然人數懸殊,但是始終保持著對峙的狀態。很快,弗蘭克英國製造的手槍就顯示出了硬通貨的優越性,刺客短銃的火yao已經告竭,再上火yao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就是弗蘭克苦心等待的“良機”——發起反擊的時刻到來了。
他一槍打中了離他最遠的黑衣人,接著反手一劍刺中了正試圖揮劍刺他的另一個黑衣人。
阿爾封索跳出車廂,扯住一個黑衣刺客,在馬背上扭打起來,不一會兒就滾到了地上;凱瑟琳放開安妮,拿起車內閑置的一根撬棒走到車門處伺機幫忙。
“回來!”弗蘭克一回頭的工夫嚇了一跳,隻見凱瑟琳猩紅色的披風在風中被鼓動得獵獵作響,躍躍欲墜之勢,似乎要掉出車外。
一分神,黑衣刺客一劍刺向弗蘭克的心口。安妮的尖叫聲提醒了弗蘭克,他閃身一躲,堪堪避過胸口的一擊,刺客的長劍擦著他的胸口指向了凱瑟琳。那刺客急忙收劍,看情形像是怕傷了凱瑟琳。弗蘭克趁機抓住他的手,使勁向車門撞去,刺客的劍脫了手,人也跟著栽倒在地上。
費爾頓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以便讓阿爾封索追上馬車。
“還有一個不見了!”他跳上馬車嚷嚷道,待他看清弗蘭克的情況時,他叫道,“上帝,您受傷了。”
“沒事,”弗蘭克擺擺手,他的胸口被劍刃擦了道口子,白襯衣上血跡斑斑,好在傷口不深。
馬車又繼續奔馳了幾個小時,中午時分,費爾頓將馬車停靠在路邊。
“將軍,”他叫道,“奧馬爾先生吩咐我到這裏再聽您的指示行事:現在我們該往哪裏走?”
他拿鞭子向左邊一指道:“往那裏,是您部隊的駐防地;”又往右邊一指,“過了那個山丘,過海就是英國。”
他沒再說話,像所有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靜靜等候將軍的命令。
弗蘭克意味深長地看著凱瑟琳,這個選擇也許意味著這場冒險遊戲的終結,同時,也許也意味著更長的冒險生涯的開始。他問道:“你這個逃亡的策劃者、小陰謀家,你打算把我們帶到哪裏去?”
凱瑟琳鐵青著臉,兩天兩夜的顛簸、盜賊的騷擾和刺客的謀殺,在此刻促使她的頭腦以無比清晰的睿智運轉起來。此刻的凱瑟琳和當初一昧想要帶著弗蘭克逃離法國的凱瑟琳又有了極大不同。凱瑟琳神情複雜地看著弗蘭克,越過邊境意味著生,但是弗蘭克要一聲負擔莫須有的罪名;留在國內也許有洗刷罪名的機會,但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我們不能離開法國!”她最後道。
“哦?”弗蘭克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我們去巴黎,去見國王!”
弗蘭克笑了起來,那神情無比饜足,好像一個久渴的旅人,無意間掘到了甘冽的美泉;又想一個徘徊的尋寶人,無意間掘到了富足的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