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滂沱大雨。連續三天的大雨,是囚室裏彌漫著陰濕的氣味。凱瑟琳坐在窗邊,透過狹小的窗戶望著滿天遍野的雨幕,風吹著雨水打濕了她的全身。
她回想起了在凡諾蒙度過的歲月。
那也是一場大雨,她被妒忌得發狂的弗蘭克堵在門外,不得進門。她漫步在大雨中的田野小路上,頭頂上是詭異莫辨的、雷電閃爍的天空,她甚至還看到了一棵被雷劈成兩半的老樹,即便如此還是相依相偎地為生存而努力。
她想起自己和弗蘭克在馬廄相逢的時刻——凱瑟琳蒼白的臉略略泛起了紅暈——那是幸福的時刻,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兩顆相距甚遠的心因為愛情真正走到了一起。
“我就要死了。”凱瑟琳心想,“但我要帶著這種幸福的感覺去死!”她的臉頰濕濕的,不知是因為雨水還是因為淚水。
昨天,行刑的官員來問過凱瑟琳她的要求——她曾經多麼害怕這一天到來,但當這一天來到的時候,她心裏反而輕鬆了。
她隻想見見弗蘭克,親口告訴他:她愛他。
因此凱瑟琳反而盼望快點來人帶走她,她豎起耳朵傾聽外麵的腳步聲,任何風吹草動,都以為是那個死神的腳步。
現在腳步聲真的傳來了。凱瑟琳的心狂跳起來,她強作鎮定地站起來,但是她的手腳還是忍不住發抖。
腳步聲在她的門口停住了,門哐的一聲開了——凱瑟琳猛地閉上眼睛。
“凱瑟琳•;伊麗莎白•;加佩,是你嗎?”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那是一種可以扭曲的,可怖的聲音。凱瑟琳心想這也許就是死神的聲音。
“凱瑟琳•;伊麗莎白•;加佩,是你嗎?”見凱瑟琳沒有回答,那個男人又極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
“就是她!”一邊的監獄檢察官雅克道,“就是她——這些該死的封建分子,到這個時候還想負隅頑抗!”
男人沒有接雅克的話。他揮揮手:“把她帶出來!”然後他大踏步走在前麵領路。
雅克指使獄卒一左一右夾著凱瑟琳往外走,凱瑟琳驚慌起來:“等一下,你們說要帶我去見弗蘭克的!等一下,你不可以不講信用!”她掙紮著,“放開我!弗蘭克——弗蘭克——”
雅克譏笑著回過頭來:“想見旁多瓦•;弗蘭克思•;波林頓嗎?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我保證你們會在地獄裏相聚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凱瑟琳叫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那個人已經被處決了。就在昨天。”
“你說什麼……?說什麼……”凱瑟琳停止了掙紮,她已經無力掙紮,任憑這群劊子手將她塞進一輛黑油布的、像棺材一樣的馬車中。她隻是喃喃念著:“帶我去見他,求求你們,讓我見他一麵……”
那個男人和雅克交換了一些公文後,指揮馬車出發了。
那個男人坐上車後,扯下了頭上的鬥篷。“凱瑟琳。”他說。
“查爾斯?”凱瑟琳一把抓住他,“弗蘭克死了嗎?告訴我,弗蘭克已經死了嗎?”
查爾斯默默無言,半晌,他道,“你想見見他嗎?”
“讓我見見他,求求你,即使讓我立刻去死!”凱瑟琳哭道,但她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流不出眼淚裏,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咚”的一聲栽倒在他身上。朦朧的意識裏,還聽得見查爾斯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遙遠又不實際——變了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