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金山最近過的比較鬱悶。
改革的大潮席卷了中國。原來輝煌一時的國營西南鋼廠連年虧損終於到了倒閉的邊緣。在這裏工作了半輩子的金山父母也光榮邁入了第一批下崗的行列。
一下崗,金山爸那個沒事叫個不停的BP機驟然安靜下來。家裏氣氛低沉的嚇人。金山作為快中考的學生也不得不抱著課本裝樣子,雖然書上寫的啥他一點都不明白。
“來來吃飯了。”金山媽布好碗筷,“老陳給我介紹了個活兒,給人家做家務做飯啥的。”
金山爸啪的一下把筷子一摔,“好端端的去給人做什麼保姆!咱家還沒缺錢卻到這份上。”
金山媽把筷子塞回他手裏,“咱沒缺錢也不富裕不是,你還真想在這筒子樓裏住一輩子麼,半夜上廁所還要跑到外頭那個公用廁所去,一到冬天點那個蜂窩煤活活能把人嗆死。還有孩子上高中以後上大學娶媳婦兒真都是要錢的。咱爸咱媽身體…………”
金山和他爸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極有默契的迅速吃飯。金山媽一開始訓人都不帶喘氣的。幹頂一句嘴,你這一個月都別想消停。金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爸打他用的衣架子和他媽的眼淚。
去年打群架打得狠了,搞的鼻青臉腫頭上還見了紅,剛想回家抹點藥止血把事情蒙混過去。正遇上金山爸提早下班回家。看到他的熊樣二話沒說一腳踹翻,順手抄起衣架子就往金山身上招呼。“叫你打架不學習,他X的上次所有科目加起來考不到100分,想氣死老子啊!你這樣以後也是蹲大獄的!幹脆打死你算了!”
衣架子落到身上比剛剛打架挨得可疼多了。金山知道他爹動了真怒,四處躲著想少挨幾下子。金山媽下班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情景,看這鼻青臉腫的樣兒還以為是被他爸打的呢,她心疼兒子,氣的嗷的一聲就衝上來加入混戰。
金山歎氣,那天真是混亂的要命完全不想回憶。最後金山媽象哭墳一樣哭了一晚上,金山爸氣的眼鏡充血了一個星期。
“山山,發什麼愣啊?最近看你學的挺認真的,好好考個高中,來多吃點魚補補腦子!”金山媽雖然丟了鐵飯碗挺鬱悶的,可一看兒子最近用心學習,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那也不用去給人家當保姆啊。多受氣啊。”金山爸放不下麵子,又心疼媳婦。“我都和老吳說好了,下周開始跑長途,錢啥的不用操心。”
“你去上班了,我在家閑著也是幹家務,在外頭幹還拿好幾百的工錢,我這種學曆下了崗沒了鐵飯碗還能幹個啥。何樂而不為呢!”
金山爸年輕的時候脾氣火爆,□□時是武鬥派的頭頭.他原來在單位裏是個小科長,做事有幾分派頭,沒人知道他回家了乖得跟貓一樣,標準妻管嚴。看老婆主意已定,他隻能沉默了.
於是金山媽下崗後的第一份工作就這麼定下來了。
“以後我跑長途可能經常不在家,你也長大了,要懂點事照顧著你媽。”
金山點頭。心裏也覺得不是滋味兒,最近廠裏破產,沒了鐵飯碗身邊的人惶恐不安的,動蕩的厲害,從小的那些玩伴都沒啥精神。原來打架是為了義氣,現在長大了想想以前那些事兒覺得傻乎乎的。爹媽學曆不高找工作才這麼難,生命中第一次體驗到了學習啥的似乎是挺重要的,即使課本跟天書似的他也開始沒事瞥兩眼。
這是金山第一次見到殷華。
整個人瘦的跟麻杆一樣,小細脖頸子象撐不住重量似的聳拉著腦袋,還戴副眼鏡。大書包看起來很沉,金山都擔心把這小麻杆人給壓垮了。
扭頭打量一下房子,二室一廳的挺新的房子,裝修的也不錯,還帶暖氣,比家裏十幾平方的鴿子籠豪華多了,可一看就是沒人收拾,桌上積了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