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奇跡,龍鳳文化在崇拜鳳的宮廷內碰撞,在鳳文化的氛圍中相融。順理成章,鳳文化不但主宰了清初的政局,也主宰了清初的宮廷。順治登位之後,八和碩貝勒共議國政製轉化為攝政王專製,皇帝形同虛設,王權高於皇權。
順治的母親孝莊後,為鞏固順治的地位,在鳳文化許可的範圍內,依滿族習俗下嫁多爾袞,或做了多爾袞的情婦。
多爾袞則從攝政王進尊為叔父攝政王,進而進尊為皇叔父攝政王,一直進尊到皇父攝政王,並遵滿蒙聯姻的祖製,行皇父為皇子擇婚之權,為順治迎娶了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立為皇後。
然而順治已在龍之位,他不能容忍君權旁落,不能容忍傀儡皇帝和情婦母後的屈辱地位。
順治七年(1650年)十二月初九,多爾袞去邊外圍獵病死途中。順治立即派人到多爾袞府中將所有體現權力的信符功冊收入大內,並於順治八年正月十二日,宣布提前親政。一個月裏,年僅十四歲的順治“坐殿上指揮諸將,旁若無人”,以種種罪名剪除了阿濟格、羅什等正白旗骨幹。然後,於二月十五日,以“陰謀篡逆”的罪名,籍沒了多爾袞的家產人口,將其女東莪、養子多爾博給予信親王多尼,並將其黨羽何洛會、胡錫淩遲處死。二月二十一日,正式將多爾袞罪狀昭示中外,悉行追奪其所得封典。
據傳教士衛匡國的記載,多爾袞的屍體被“挖出來,用棍子打,又用鞭子抽,最後砍掉腦袋,暴屍示眾,他的雄偉壯麗的陵墓化為塵土”。
接下來,順治以青年人特有的熱情追求先進的漢文化。多爾袞曾有意無意地阻礙順治對漢文化的學習。順治元年(1644年)正月、二月,滿漢大臣輪番上疏請選“博學明經”之士,為順治授業啟蒙。多爾袞以順治年幼為名,一再推托:“尚須遲一二年”,“俟次第舉行”。順治二年三月,大臣馮銓、洪承疇又上疏請選派詞臣“朝夕進講”,並指出,皇上“滿書俱已熟習,但帝王修身治人之道必備於六經。一日之內,萬機待理,必習漢文,曉漢語”。多爾袞置之不理。
由於對漢文化缺乏了解,順治在親政之初遇到了極大的困難,甚至看不懂大臣們的奏折,於是他“發憤讀書每晨牌至午,理軍國大事外,即讀至晚”。有記不住的,五更起再讀。“天宇空明始能背誦。記前後諸書,讀了九年,曾經嘔血。”
幾年之後,順治不但對漢文化造詣頗深,而且學以致用,致力於兩種文化的交融。他從儒家“以文教治天下”的思想出發,明確了“帝王臨禦天下,必以國計民生為首位”的原則,開始扭轉多爾袞“重剿輕撫”的做法。
為了證實自己“龍”的地位,在婚姻生活上,順治以近乎狂暴的態度,踐踏他的鳳族強加給他的傳統的政治婚姻,而為所欲為、肆無忌憚地追求自己的所愛。那與其說是愛情至上,不如說是想向一切人證明皇帝的意誌至上。
順治十年八月二十五日,他不顧滿蒙聯姻的祖製,不顧滿漢群臣的一致反對,毅然廢掉蒙古博爾濟吉特氏皇後。
而第二年五月,他的母親孝莊皇太後又為他娶回了兩位蒙古博爾濟吉特氏姑娘,此二人一封後,一封妃。他對她們極其冷淡,致使二人枯守一世空房,無一子嗣。
與之同時,他卻無視“後妃之選,例不得及漢人”的舊製,愛上了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貞。接著,又不顧一切地將皇弟博穆博果爾的福晉董鄂氏搶到手,逼得博穆博果爾飲恨自盡。
他不但僅四個月便冊立董鄂氏為皇貴妃,而且決意再度廢後,改立董鄂氏,一度曾經命令停進中宮箋表,並示威式地下令:“太廟牌匾停書蒙古字,隻書滿漢字。”
既然碰撞,就會有痛苦;即使終歸交融,也必伴有犧牲。順治不可避免地成為鳳文化的眾矢之的,他沒有力量抗拒仍然強大的本民族習慣勢力,他失敗了。
清朝入主中原之初,政局動蕩,百廢待舉。滿族王公大臣卻處處掣肘他,明槍暗箭一起襲來,使他腹背受敵,心力交瘁。
他雖廢一後、疏一後,卻斷送了他心愛的嬌妻愛子。董鄂氏產後僅月餘,即在初冬乍寒之際被召至南苑,日夜侍奉於皇太後病榻,因此“容瘁身臒,形銷骨立”,落下了致命的病根。三個月後,董鄂氏的兒子——皇四子不明不白地夭折了。董鄂氏在巨大的冤屈和悲憤中勉強掙紮了三年,溘然而逝。蒙古貴婦重新在後宮站穩了腳跟。
僅僅又過了四個月,順治在極度困惑中,違心地留下寫有數十款罪己漢化的遺詔,將八歲衝齡踐祚的康熙和剛剛奪取的全國政權,交給了索尼、鼇拜、遏必隆、蘇克薩哈輔政四大臣,撒手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