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康熙是龍,還是鳳?康熙的生母佟妃佟佳氏,是龍的後裔。
佟佳氏的祖父即是清朝開國功臣遼東漢人佟養真。佟養真祖居開原,後遷撫順。後金天命三年(1618年),努爾哈赤進攻撫順,他“擎家並族屬來歸”,受命駐守鎮江(今遼寧丹東東北)。在一次明軍襲擊中,與長子豐年及屬下六十人同時遇難。佟佳氏的父親佟圖賴原名佟盛年,是佟養真次子,隸屬漢軍正藍旗。他在太宗、世祖兩朝屢立戰功,曆任正藍、鑲白等旗固山額真及禮部侍郎等職,晉爵三等子。康熙即位以後,追封佟圖賴為一等公,詔令母後一族由佟氏改為佟佳氏,由漢軍旗抬入滿軍鑲黃旗。
佟佳氏雖是旗人(後來是正式的滿族旗人),非比“例不得及後妃之選”的一般漢人,但她仍是漢人,仍是龍的後裔。
康熙生而即有龍之征兆。據說,順治十一年春,佟妃到孝莊皇太後那裏請安。將出之時,皇太後似乎看到她的“衣裾有光若龍繞”,奇而問之,方知有妊。皇太後對近侍說:“我懷皇帝時,實有此祥,今妃也有,生子必膺大福。”
康熙自信自己是龍。像所有的帝王一樣,史載康熙“天表奇體,神采煥發,雙目日懸,隆準嶽立,耳大聲洪,徇齊天縱。稍長,舉止端肅,誌量恢弘,語出至誠,切中事理”。雖然康熙成年後方深知自己“生無異靈”,不過是因皇子而即皇位。
康熙自五歲開始,受的即是帝王教育。每日拂曉,他穿四團龍補小袍小靴,由太監抱過乾清門的高大門檻,一本正經地和諸王一起入宮站班,而後入乾清宮西廡懋勤殿讀書。麵對“帝王政治、聖賢心學、六經要旨”,他“好學不倦,丙夜披閱,每至宵分”。這是心中的使命感使然,還是從生之境遇、書之義理中油然而生一種使命感呢?
順治十六年,他六歲。一次,皇父順治問起諸皇子的誌向,唯有他坦然斷然地回答:“待長而效法皇父,黽勉盡力。”
然而,在順治帝的眼裏,康熙被劃歸到鳳的營壘。康熙之母佟佳氏,大約在順治九年或十年初被選入宮,其時正是順治帝廢後念頭逐漸醞釀成熟,後宮鬥爭趨於白熱化的緊要關頭。佟佳氏在這個時候來了,是孝莊皇太後為緩和後宮緊張局勢、做出妥協姿態而給順治送來的小小禮物。(是“做出”的姿態,還是為緩和滿漢矛盾、安撫漢軍而為順治遴選的漢妃——又是可惡的政治婚姻?)不管怎樣,順治都本能地產生逆反、厭惡至少是戒備的心理。
因而,佟佳氏雖生皇子,卻一直備受冷遇。特別是由於順治帝五位博爾濟吉特氏後妃均無所出,孝莊皇太後不得已而求其次,極力維護康熙,散布他生有“祥兆”、“必膺大福”,可能更引起了順治的反感。
佟妃之父乞休、逝世,順治冷淡得不近常理,僅給予一般大臣的待遇。同時,順治借口皇三子玄燁(亦即後來的康熙)未曾出痘,竟令保姆帶他搬出紫禁城別居(那裏後來改為福佑寺)。
而順治十四年十月八日,順治帝愛妻董鄂妃的皇四子剛出生第二天,他便欣喜若狂又斬釘截鐵地向群臣、向以孝莊皇太後為首的整個鳳之營壘宣布,皇四子乃“朕第一子”,也就是說皇四子是未來的皇太子。
鳳之營壘不能容忍。後來皇四子夭折,成了犧牲品。腥風血雨之中,皇三子玄燁同樣是犧牲品,小小年紀,完全不諳世事,即被摒出宮門。
直到晚年,康熙回憶起來還是淒惻唏噓不已。他說:“世祖章皇帝因朕幼年時未曾出痘,令保姆護視於紫禁城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歡,此朕六十年來抱憾之處。”
不管怎樣,皇四子死了,皇三子出了痘。當五歲的他在祖母的扶掖下,頭戴紅絨繡頂小冠,雍容雅步、莊嚴進退於群臣之間;當五歲的他仰起帶著淺淺痘痕的小臉,以稚嫩的童聲朗朗述說恢弘的誌向時,順治眼中的堅冰融化了——他畢竟是個孩子,畢竟血濃於水啊。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九,皇三子玄燁恪遵皇父遺詔,在祖母孝莊皇太後的主持下,即皇帝位,頒詔大赦天下,改明年為康熙元年。
在康熙心目中,父親順治帝與祖母孝莊文皇後(按:教莊文皇後是康熙在祖母死後給其上的諡號的簡稱)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康熙同父親一樣坐上了龍庭,成為了龍,也同父親一樣遇到了龍鳳文化碰撞、交融的問題。
康熙是在祖母一手扶持和培養下坐上龍庭的。如他自己所說,“設無祖母無以成立”,“無以至今日”。
康熙從自己所處的地位出發,對父親、祖母予以同樣的理解和同情,並由此衍生出由衷景仰、敬愛之深情,這已遠非一般親情、孝心可比。
這種深情,在碰撞、交融的龍鳳文化上打了一個難解的結,使人們以為他心中藏著順治帝與孝莊文皇後兩個秘密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