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雞未鳴時,日講官從長安門步行至左翼門,候至東方發白,樓鴿起,星稀殿角,露沾階陛,遂與奏事之臣魚貫而入。等諸臣奏事畢,內侍將日講官傳入弘德殿。殿中左右列圖書,南向設禦座,北向設講官席,中設爐焚香。待侍從退下,講官再拜,北向立,講解經義,時有谘詢。
康熙外出巡視,也從不間斷學習,必令講官隨從,往往不顧一日鞍馬勞頓,在行宮黃幄中讀書讀到三更。
康熙後來回憶說:“及至十七八,更篤於學。諸日未理事前,五更即起誦讀。日暮理事稍暇,複講論琢磨,竟至過勞,痰中帶血,亦未少輟。”
與他父親一樣,康熙讀書讀到吐血。康熙九年,康熙更向全國頒布了以儒學治國的“聖諭十六條”:敦孝弟,以重人倫;篤宗族,以昭雍睦;和鄉黨,以息爭訟;重農桑,以足衣食;尚節儉,以惜財用;隆學校,以端士習;黜異端,以崇正學;講法律,以儆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本業,以定民誌;息誤告,以全良善;訓子弟,以禁非為;誡窩逃,以免株連;完錢糧,以免催科;聯保甲,以弭盜賊;解仇忿,以重身命。
康熙本人則學以致用,身體力行。精勤政務,成為康熙在位六十一年最突出的特色。康熙六年康熙親政以後,使禦門聽政成為常朝製度。他每日未明求衣,辨色視朝,在乾清門(夏日在西苑瀛台門或玉泉山內前亭,後期多在暢春園、承德避暑山莊等地)外正中放置本章的桌案後升座,聽部院各衙門官員麵奏政事。與大學士等集議處理折本。除生病、大典等特殊情況,從不間斷。
即便巡行在外,部院各衙門奏章也按規定每三日自驛遞馳送行在,康熙吩咐:“本章一至,即時送入,午夜披覽,未嚐少輟。”
第一次南巡時,一天本章沒有按時送到,康熙坐等直到二鼓,對閣臣說:“奏章關係國政,最為緊要,朕凡在巡幸之處,奏到隨即聽覽,從未稽留。前此遞本官員因其遲延,朕已重處,今日奏章為何又不按時?不管何時到,爾等即刻呈進,朕連夜披覽。”奏章在四鼓時送到,康熙立刻起身,黎明時分,將所有折本均處理完畢。
康熙在南苑圍獵習武時,每日合圍四五次,奔逐百餘裏,晚間仍與隨行學士“舉火讀奏章”,“一更乃已”。康熙把禦門聽政視為強化君主專權的有力措施,他說:“今天下大小事務,皆朕一人親理,無可旁貸,若將要務分任於人,則斷不可行。所以無論巨細,朕心躬自斷製。”
對比明朝中後期,成化帝在位二十三年,隻召見過大學士萬安等三人一次,數言即退朝;弘治帝在位十八年,亦隻召見過大學士徐溥等三人一次,各賜一杯茶;正德帝在位十六年,荒淫已極,自封“大將軍”,東遊西蕩,未曾正式視過一次朝;嘉靖帝在位四十五年,隻因俺答逼近京師,群臣固請麵奏軍情,才被迫視朝一次,一言未發;萬曆帝在位四十八年,僅見大臣數次,“深宮靜攝,付萬事於不理”,輔臣也“偃臥私室”,“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各邊請餉,無人給發,各處解銀無人批收”,“如咽喉哽塞,一切飲食出納皆不得通”;天啟帝在位七年,未曾召見大臣一次;到崇禎帝,已於事無補了。
龍,老且昏聵矣。康熙的鳳族,帶著新鮮血液的鳳族,使這條老邁之龍奇跡般地複蘇了,回光返照般地騰飛起來。以康熙為典型代表的多數清朝皇帝,則放射著封建社會上升時期創業垂統之賢帝雄主的異彩。
後人由衷地讚美:若漢之武帝,唐之文皇,宋之仁宗,元之世祖,其時皆異材勃起,俊彥雲屯……然考其風流所被,都不過數十年而止,惟周文王及我聖祖仁皇帝(康熙),閱數百年而風流未泯……我朝六祖一宗,集大成於康熙,而雍乾以後,英賢輩出,皆沐聖祖之教。
備道德之崇廣,集皇王之大成,經綸宇宙,彪炳帝紀,巍巍乎,蕩蕩乎,自羲軒至今,未有如我皇考聖祖仁皇帝之盛者也。
這異彩,在封建末世的中國,在十七世紀風雲變幻的世界,顯得如此奪目,令人驚歎不已。
康熙反複探索傳統義理經學,必心與理會,不使纖毫捍格。康熙用古帝王孜孜求治之意,古聖人垂世立教之心,在自己的治世思想中築起了一道亦新亦舊的屏障。
他畢竟是龍,是龍文化的代表。康熙二十七年法國傳教士巴明多來華,康熙請他將法國人皮裏的《人體解剖學》譯成滿文。康熙唯恐他宥於中國禮教,特諭:“身體上雖任何微小部份,也必須詳加翻譯,不可有缺。朕所以不怕麻煩,命你等詳譯此書,因此書一出,必定大大造福於社會,人之生命,或可挽救不少。”然而,這部曆時五年譯出的著作(後又用漢文譯出兩部),康熙終於自己宥於中國禮教,沒有將其出版,而隻是藏於深宮,供自己瀏覽研習。籠罩康熙的龍之魂,使康熙以更大的精力宣傳宋明理學,親自主編《性理精義》,重新刊定《性理大全》、《朱子全書》等。康熙前期,平定三藩後,康熙曾在雲南實行鼓勵開采銅礦的政策:“聽民開采”,隻抽礦稅百分之二十;放本收銅,由官府每年預借銅本一百萬兩給各銅廠,所采之銅由官府收購。銅產量大增,最高時年為一千數百萬斤。其他各地礦業也有較大發展,康熙五十一年全國大型礦廠從康熙二十三年的九個,增加到了六十六個。康熙二十九年,商人何錫呈準在廣東海陽仲坑山所開之礦有十三萬礦工,年獲利不下八九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