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遊戲(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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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直升機的窗口俯瞰下去,是一片美得讓人心醉的景色:草原、森林、湖泊,都是純天然的樣子,視野中看不到一丁點兒人類文明留下的痕跡。葉斐然激動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對麵座的女孩一直抱怨飛機上不能玩手機--她有個最新款的iPhone6,在拉薩時葉斐然已見識過了,但他認為,遠離科技文明是參觀天然美景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且對他來說,這代價是值得的。

話雖如此,但葉斐然最初報名參加探險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參觀美景,當初他也不知道這裏的景色這麼美,“我是一個植物愛好者。”麵對鄰座美女的詢問,他如是回答。

美女名叫周潔,24歲,自由職業者,長相清秀身材豐滿,一頭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綁成幹淨利索的馬尾辮,前額很寬闊,也就是算命先生常說的天庭飽滿,給人一種很有智慧的感覺。

由於她也是王小波的書迷,葉斐然才願意跟她說幾句話,他一直執著地認為,喜歡王小波的都是懂得思考的人,也都是好人。

他告訴周潔,由於高原氣候的作用,西藏的植被情況與內地很不一樣,自己一早就想來看看這些從來隻在書上和電視屏幕上見過的植物,上學一直沒時間,如今高考完畢,總得對自己的愛好要有個交代,於是報名來了。

“這麼說,你也是看到微博上的公告後報的名?”

葉斐然搖搖頭,“是一個開淘寶店的朋友介紹的,他知道我一直有來西藏的打算,剛好看到那條微博,就轉告我了,對了,那個叫胡子成的是這次活動的發起人嗎?”

“也是,也不是。”對麵座那個一直在塗指甲的女孩插了一句,說話聲音很奶氣,像沒變聲的小孩,可是看她的樣子最少有十七歲了。她看著葉斐然說:“胡子成是我哥,他是這次探險的隊長,不過在微博上發征求隊友的信息,那是有人委托他做的啦。”

“金先生?”周潔忽然問。

“對,就是他,他花錢雇我哥擔任探險隊長,招人信息也是他讓我哥發的。”

周潔輕輕“哦”了一聲,環顧前後,說:“一共多少人報名?”

“可多著了!”她一邊塗著指甲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指甲油是紅的,比血還要紅,塗在指甲上顯得很妖豔,這也許就是她想要的,年輕人總喜歡特別一點。“金先生看過所有人的資料,最後定下你們十一個人,至於我,當然是走後門進來的啦,嘿嘿。”

沒人在乎她是怎麼進來的,周潔又問:“為什麼金先生自己不出麵,要讓你哥哥代做這些事?”

“他說最近有事要忙,我哥是隊長,自然有很多事就委托他來做了。”

“哦……你哥跟金先生很熟?”

胡子靈嘟著嘴搖了搖頭,“他們不認識啦,我哥說,金先生是看了他發在一家旅遊網上的旅遊日誌,才打電話找到他的,他找的人不止我哥一個,還有錄像師、醫生,隻有你們幾個是‘海選’上來的,很難得喔。”說完,她伸手往前座的男青年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叔你是攝影師嗎?”

男青年回頭做了個鬼臉,“在下就是,我叫高迪,高漸離的高,啟迪的迪。”

“高漸離是哪個?”

“戰國時期一個音樂家、猛士,刺殺過秦始皇。葛優在電影裏扮演過他。”高迪頗有些自豪地答道。

“知道個屁,聽都沒聽過。”胡子靈伸出左手食指,按在臉頰上,故意做出思考問題的樣子,說道:“下次你介紹自己時,可以說自己叫高俅,這個人可是大家都認得的。”

大家哄笑。高迪也笑,問她:“那你叫什麼?”

“胡子靈。”

“哦,狐狸精?”

大家又笑。難得這兩個人是自來熟,剛認識就開起了玩笑,等他們安靜下來,周潔又轉向高迪打聽“金先生”的信息,她好像對花錢請他們參加活動的這個人很感興趣。

高迪的回答是“不很熟悉”,然後語帶自豪地講起他跟金先生認識的過程:

金先生打電話給他,說在一個視頻網站上看到他拍的獲獎短片,覺得很有水平,問他有沒有興趣為自己的極地探險活動拍攝紀錄片,活動時間為一個月,期間一切食宿、設備消耗等費用均由金先生承擔,並給他開出一個非常誘人的報酬標準,他經過慎重考慮(實際估計想都沒想)後答應了,金先生很爽快地將報酬打到他銀行卡上,然後通知他集合的日期和地點,他就這麼來了。高迪提供的也是唯一大夥不知道的信息:金先生將親自指揮這次探險活動,現在,他已在目的地等著他們了。

他的話引起了大夥的興趣,一直坐在後排打情罵趣的情侶也插進話來,男的說話略微有些口吃,而且是一副地道的四川口音,據葉斐然後來了解,他是四川人沒錯,但並非不會說普通話,而是堅持認為四川話是最好聽的方言,所以堅持不說普通話。幸好他的四川口音不算重,說的話別人也都聽得懂。

“照這、這麼說,我們好像沒有人知道金先生的身份,他到底是什麼人唦?”

胡子靈滿不在乎地說:“管他是什麼人,玩探險不都是拚客嗎,誰也不認識誰。”

“不能這麼說,畢竟是人家請我們來的,咱們起碼得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吧!”情侶中的女生說,她身材纖瘦,臉色有點病態的黃,頭發紮成馬尾辮,樣貌和打扮都很普通,但第一印象乖巧可人,典型乖乖女。她也是四川人,說的卻是普通話。

胡子靈把目光投在駕駛飛機的黑人身上,上飛機時他們就試圖跟他交流,但他不會中文,當時忙著收拾行李,也沒多問他什麼。

“這個黑大叔準認識金先生,哪個懂英語,拷問他一下。”胡子靈說。

高迪舉了一下手,自告奮勇地側過身子,用他的中國式英語費力地與黑人飛行員交流起來,半晌轉回頭來,向大家攤著手說:“這人豬頭一個,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有人問。

“是這樣的,他說自己是金先生從美國雇來的,飛完這一趟就回美國了,飛機是金先生本人提供的,他就知道這麼多。”

“八成是你英語不及格,交流起來不行吧?”胡子靈故作嘲笑的神情。

“誰說的,我是為了給你機會表現,你上吧。”

“我英語老師隻給我們上體育課,我不去丟人。”

短暫的沉默,馬尾辮女生忽然說:“咱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十二個,不加金先生本人。”胡子靈說,同時目光往前後座位掃去,“咱們這兒坐了六個,其餘大叔大嬸都在另一架飛機裏。”

高迪用英語向駕駛員打聽具體目的地(金先生當初隻說是西藏中部,沒說具體位置),黑人回答他隻知道經緯度,不知道地名,至於抵達時間,大概在二十分鍾之後。

還要過二十分鍾……葉斐然沉吟了一聲,轉過臉,將腦門抵在玻璃上,靜靜地欣賞著下邊大自然的美景。在他旁邊,幾名同伴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他沒有心思聽,更沒有心思加入討論組。雖然年紀相仿,但他與胡子靈的開朗活潑恰恰相反,他喜歡一個人安靜地思考事情而不是用嘴巴討論,尤其麵對一群不熟悉的人時,更加懶得開口了。

隨著飛機的行進,下邊的景色從森林換成了湖泊--一塊麵積很大的橢圓形湖泊,不知什麼緣故,湖水看上去竟然是奶白色的,好似一塊隨意攤在平底鍋上的奶酪。湖泊一頭以一條河流連著座孤山,山頂有些白花花的東西,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什麼,葉斐然的目光被湖泊另一頭的某個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座外牆灰色的塔樓式建築?

2

直升機降落在一塊地勢平坦的草地上,隊員們挨個走下飛機,黑人駕駛員幫他們把行李搬下來,附送了一句“Goodluck!”後,便駕直升機離開了。在目送直升機升天的過程中,一絲慌亂的情緒從葉斐然心頭掠過,好像他們被徹底遺落在這個蠻荒之地,再也無法離開了似的。

這種情緒一閃而逝,之後,葉斐然開始為身邊的一切所著迷,腳下的草地上隨處可見從未見過或隻在書本上見過的植物,他俯身觀察了好一陣子,直到空中再次響起馬達的轟鳴聲--另一架直升機也到了,在附近降落,門開後第一個下來的是胡子成,一個人高馬大、膚色黝黑的男青年,在拉薩就是他負責跟大家接頭的,說話帶著點河南口音,大大咧咧,卻讓人感覺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

跟在胡子成身後的是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與胡子成有說有笑,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她倆都是我哥那個探險社團的,老熟人了,這次一起報的名。”胡子靈小聲跟離自己最近的葉斐然和周潔說,他們仨這時站在一處。“那個黃頭發的叫戴芳,短頭發的叫童西美,她倆是一個學校的,她們暗地裏都喜歡我哥……”

葉斐然弱弱地問:“既然……是暗地裏,你是怎麼知道的?”

胡子靈兩眼一瞪:“從她們行為舉止觀察出來的,不行嗎?”

葉斐然低下頭,他一向不敢跟女生爭論,何況還是如此盛氣淩人的女生。

第四個下飛機的還是個女生,看上去年齡比前麵兩個略小一些,葉斐然眼睛一亮,總算又遇到個同齡人了。她身材嬌小,瓜子臉,齊耳短發,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四下轉動,與葉斐然的目光接觸上時,她抿嘴笑了一下,讓葉斐然摸不著頭緒。

胡子靈竊笑道:“她可能看上你了,小正太。”

葉斐然臉頓時不爭氣地紅了,咕噥了一句:“誰是正太。”他最怕被人說成正太,覺得不是什麼好詞。然而悲劇的是,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經常有人這怎麼叫他。

再往飛機上看,有一個二十幾歲的男青年跟在小美女身後下了飛機,頭發梳得油亮,戴一副象征知識分子的黑框眼鏡,模樣有點像當年“嚴迪”廣告裏那個穿白大褂的大夫,手裏拎個畫著紅十字標誌的硬皮箱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藥箱?耳邊隻聽周潔低聲說道:“他大概就是金先生雇的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