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斐然暗自點頭。醫生之後,緊跟著是個穿一身白衣的男青年,他一出現就引起胡子靈的驚呼:“帥哥啊,長得好像李弘基!”
李弘基這名字對葉斐然來說不算陌生,韓國超人氣偶像,經常聽女同學說起,具體長什麼樣倒是沒有印象,他看著這人走下飛機,腦海中想起的是另一個神話般的人物:西門吹雪。首先,這人也穿了白衣服,氣質同樣卓爾不群,不過他可沒有西門吹雪那麼冷酷,從下飛機開始臉上就一直掛著微笑,讓人感覺很親切,這一點倒是和某些偶像明星出場時的表現很像。
最後一個下飛機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平頭,黑臉,一雙黃豆粒大的眼睛炯炯發光,不知是不是偏見,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葉斐然就覺得他的眼神有點邪惡。
“不對啊!”身邊,周潔小聲嘀咕著,“不是說一共十二個人嗎,怎麼是十三個?”
葉斐然也感到好奇,按人頭數了一遍,確實是十三個。“那個……誰,會不會你記錯人數了?”他想叫胡子靈,但忘了名字,隻想起“狐狸精”三個字,這可萬萬叫不出口。
胡子靈伸左手食指點了一遍人數,再將這根指頭按在嘴唇上,歪著腦袋說:“我看過名單,明明是十二個人呀,難道後來又加上了一個?”
人聚齊之後,胡子成招呼大家跟著他走,說金先生有過交代,下飛機後往湖的方向走就對了,這裏四麵都是樹林,看不到湖,但之前在飛機上已經見過,就在東邊的林子後頭,頂多也就一兩公裏遠。胡子成走在最前麵,領著大家陸續走進樹林。胡子靈自然與哥哥走在一起,旁邊是那兩個據說暗戀胡子成的女生,四人說說笑笑,侃談著在這裏看到的一切新鮮事物。
葉斐然和周潔,還有那個短發美女一起走在隊伍最後,前麵是那對大學生情侶和幾個男人,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眼神很凶的男青年似乎很不合群,雖然走在隊伍中間,但不跟任何人說話,目不斜視,神情冷漠而嚴肅。葉斐然看在眼裏,倍感奇怪。這時周潔在一旁碰了碰他的肩膀說:“看什麼呢,眼睛一眨不眨的。”
葉斐然向那個男青年呶了呶嘴,周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也皺起了眉頭,壓低聲音說:“這人哪像是來遊玩的,跟上刑場似的……”
旁邊的短發美女忽然接過話茬:“這又有什麼不同,人一出生就在向墳墓走去,生活隻是坐在一個房間裏喝茶休息,而死神就在你隔壁。”
葉斐然與周潔交換了一個驚愕的眼神,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冒出這番奇怪的言論,哪兒跟哪兒啊這是。短發美女卻莞爾一笑,“別這麼吃驚,我是聽你那樣說,忽然想起《聖經》裏這個比喻。”
“你信基督?”周潔問。
“嗯,我十二歲就受洗了。”
葉斐然微笑不語,之後大家互作介紹,她的名字叫趙玉塵,她很驕傲地說,這名字來自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一句李清照的詞:碧雲籠碾玉成塵。她六歲那年父母因車禍去世,從此跟奶奶一起生活。按理說她今年該上高一,但是暫時休學了,參加這次探險活動是為了印證自己的信仰,至於如何印證,她並沒有明說。總之在葉斐然看來,她是一個個性突出的姑娘,跟他所認識的同齡人完全不一樣。
越往樹林深處走,葉斐然見識到了越多內地沒有的植物,欣喜若狂的他顧不上趕路,解下背包,找出做標本采集的一套工具,鑽進林子深處的草叢裏,一口氣完成了三種草本植物的標本采集,剛要做第四種時,隻聽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你怎麼還沒完了?”
抬頭看去,發現周潔和趙玉塵在不遠處瞪大眼睛望著他,別的人都走遠到看不見了,葉斐然這才恢複時間的概念,站起來,不好意思笑了笑:“你們怎麼沒跟他們一起?”
“我們想看你在幹什麼。”趙玉塵撇了撇嘴,“你是個植物愛好者?”
葉斐然點頭承認。
“那我看這棵樹挺奇怪的,你告訴我它是什麼樹?”趙玉塵伸手指向附近一棵樹。她眼光不錯,這是檀樹屬中的一種罕見的樹種,葉斐然馬上道出它的名字和習性,趙玉塵不甘心地接二連三提問,葉斐然對答如流。走著走著,林中的樹木變得稀少,前方又是草地,忽然視野裏出現了一棵真正的參天大樹--樹幹直徑有一兩米,高度據目測起碼在五十米以上,樹冠龐大,童童如華蓋。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發出感歎聲。
“小正太,這是棵什麼樹?”周潔以差不多是逗小孩玩的口吻問道。
葉斐然想告訴她自己不是正太,但是顧不上,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眼前這棵樹吸引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這真的是傳說中的印度婆娑雙樹?他曾在資料上多次見過這種極為稀少的樹種,見到實物還是頭一回,故不敢妄下判斷,隻道出自己的懷疑,三人圍著大樹嘖嘖讚歎了一陣,接著趕路。行不多遠,已可看見那片原先被樹林遮擋的湖泊,以及湖邊那棟建築,這是一棟中國傳統式樣的塔樓,外牆青灰色,似用青磚砌成,一共五層,每一層都是八角飛簷,朱甍碧瓦,雖稱不上雄偉,倒也是玲瓏別致,古色古香。
周潔望著建築,感慨道:“建這麼一座塔樓得花不少錢吧,這個金先生真是怪,在這種地方蓋這麼好的塔樓,不知道做什麼用,難道隻是為了做探險活動的大本營?”
“會嗎?”趙玉塵歪著頭說,“我納悶,這裏前後不著村的,建築材料從哪兒運來的?”
“沒準是空運的,人家有的是錢。”
“不能吧,空運的成本那麼高,難道花這麼多錢做這一切隻為了探險?”對趙玉塵的懷疑,周潔報以微笑,“這有什麼,就像那個搞地產的王老板,每年光是花在登山活動上的錢就有幾百萬,人家有錢,不在乎。”
葉斐然認同她的說法,有錢人總是有些特別的嗜好,為此揮金如土在所不惜。
往前走不遠,他便看見同伴們的身影了,一個個站在湖邊,伸頭往湖裏張望著,還有人用手捧水送到眼前觀察,好像湖水裏有什麼特別使人感興趣的東西。葉斐然等人加快腳步,來到湖邊,不用找人打聽,已然看出這些人在討論什麼--湖水是白色的,如同牛奶一樣的純白。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如不是親眼所見,這種事說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你能想象偌大一個湖裏流淌的全是牛奶的場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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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是我第二次見了。”三人趕到跟前時,那個白衣帥哥正蹲在湖邊一塊岩石上,凝望著湖水,一邊跟大家做著“科普解說”,他的嗓音很中性,操著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語速不急不慢,抑揚頓挫,很是好聽。
“第一次是在喀納斯,你們知道喀納斯湖吧?那,就是傳說有湖怪的那個。”接著他說,在喀納斯附近有一個比它小不了多少的白湖,湖水就跟眼前這片湖一樣,純白純白的。有科研人員做過調查,白湖跟喀納斯同屬一條水係,湖水來自地下冰川,造成湖水變白的原因一說是湖水中含有豐富的碳酸鹽,造成湖水發白;另一說是地下冰川運動將花崗岩擠磨成白色粉末,隨流帶入湖中,究竟哪個說法正確,科學界一直沒有定論,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湖水的水質並沒有問題,湖裏魚蝦一類的生物也並不比普通的水域少。
聽完他的話,攝像師高迪也捧了一捧水,湊到眼前觀察,感覺有點不敢相信:“乖乖,你的意思是說,這水可以喝?”
“我說的是喀納斯附近的白湖,這裏的水我不知道,問金先生吧,他是這的主人,肯定了解。”
胡子成轉身望向塔樓說:“中咧,那咱們先進塔樓吧,別讓人久等了。”他說話操一口正宗的洛陽口音,在清朝以前這可是全國通行的“普通話”,大江南北都聽得懂,給人很爽朗的感覺,但他的妹妹--胡子靈說的卻是普通話,不僅如此,她的普通話裏還有一股東北味,是故意如此還是另有緣故?葉斐然不知道,這種問題總不好直接問她。
高迪舉起攝像機,說:“你們走先,我在後麵拍。”
“嗬嗬,這就拍上了?”
“那是,金先生要我一下飛機就開拍,錢都收了,我能不幹活嗎?”
十幾級漢白玉的台階,將眾人引向兩扇對開式的朱漆大門前。很闊的門,把手位置是兩隻獅頭,嘴裏各自叼著一隻銀色拉環,門的底部綴有大片祥雲圖案,金色的,很有古風。葉斐然心想,這個金先生多半是個中國傳統文化的擁躉。
也許是特意為了等他們,大門沒有上鎖,推一下就開了,迎麵是一間鋪著紅木地板的大廳,很闊,約有兩百來平,四周圍著的牆裙、茶幾和沙發都是紅木材質,隻不過色澤深淺略有不同,大廳左側擺著一扇屏風,上麵印著一幅水墨畫,長長的,占滿了整個屏風,畫的最右邊起首處豎寫著幾行毛筆字,草書十分難認,饒是葉斐然練過毛筆字,也辨認了半天,才認出寫的是“天王送子圖”幾個大字。
“哦,吳道子的神作……”葉斐然蹙眉自語,視線移到客廳另一邊,那兒有一座通往二樓去的旋轉樓梯。
“金先生呢?”有人問。
“會不會在樓上?上去看看。”
忽然,姓許的醫生站在茶幾旁邊叫起來:“你們看這是什麼!”
紅木茶幾上,擺著一隻紫砂茶壺和數隻小茶碗,造型古樸別致,但許醫生讓大夥看的不是這些,而是一張被茶壺壓住一半的深紅色的紙張,由於色調與茶幾接近,大夥之前都忽略了它的存在。